憂鬱症,像是掉入深海一般。
「海洋如此迷人,但卻也深不可測。
也許正因如此,
我才能當隻憂鬱的魚,
游過的水波是一道一道的雜訊,
時間久了,訊號通了,
自然能看出那藍色,
我願將自己早已結霜的心,
散波在每個游過的路徑下。」
同性戀,是種病?我不經思索,異極相吸;同極相斥,真的是如此?
「往這裡走嗎?」男孩問我。
「是啊。」我說。
不敢望向他,他的眼眸像是海中深淵,無法透光,我沒辦法從他的眼神辨識出他的情感,但是能感受到與他溫暖的氣息,他嘴裡低沉的嗓音是多麼暖和人心。永遠只能趁著他別過頭時,才敢望向他,他的肩膀是溫暖做成的,背彷彿與山一般的高,倚靠著像是能夠避掉所有風雨似的。
只可惜,我們之間像是隔著一個海中裂縫。
越往前走,海景慢慢出現,直到眼前只有他與一片汪洋。
「懸崖上的風,特別大呢!」男孩邊吹著風,邊跟我說。
「的確。」我說。
懸崖看下去,是深不見底的海,海不停地想要抓住岩石,但它卻不斷落下。
鐘聲響起,放學了。
「明天見。」男孩跟我說。
「再見。」我回答。
每一次的再見,都如此酸心,走出校門,又是你我兩個世界。
一秒、兩秒、三秒,轉頭後等待他的回眸。
直到我看見......,
一個女生,牽著他的手,一同走出教室。女生靠了,她靠了他那溫暖的肩。那個女生是怎麼回事,為何她正牽那個女生的手?
一瞬間,世界變得無聲,周遭開始變成藍色,窗外開始變暗,牆上出現了水波。
我掉進了,深海。
「你們在亮處,
那裏有溫暖的燈火,
我在暗處,
這裡只有冷冽的冰,
沒關係的,
你們離這裡很近,
我自然也能感受到一點溫度,
不冷、不冷。」
憂鬱症,是怎麼產生,為何我總是感覺自己孤獨一個人,有人在嗎?
「車來了!」男孩說。
「好。」我說
公車停在我們面前,我們上車。
聊了好長一段時間,跟他聊天總是被他的嗓音融化,他的聲音迴繞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總是,眼神不敢直視他,他的眼睛就如海洋一樣深不可測,黑色的眼珠子卻反射出了美麗的藍色。我想窩在他的懷裡,想被他抱著。
窗外是正發亮著的大海,我們一起望向窗外。
誰曉得,海裡有著什麼?
「星期六嗎?」男孩問我。
「對!」我說。
星期六我們要一起出遊,他答應了我,他真的答應了我。
他總是如此溫暖,他為何如此照顧我?
下課總是跟我一起,放學也總是跟我一起,出遊也總是跟我一起,但我卻不能表露出我喜歡他。我們是兄弟,我們並不是姊妹。
我將自己的另一面藏匿在黑暗中,我不是那膽小又陰柔的那個我。我覺得不能讓人發現,也更不能讓他發現,要是他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噁心?想吐?我不敢去想像,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再也不敢跟我說話,甚至不敢靠近我,我將會從他的腦海中遺棄。
「那就星期六見囉!」他說。
「再見!」我說。
心酸惹上心頭,我得快奔而走,因為我知道他就要吻向她。
噁心。
坐在公園中,周圍全是情侶。每一對在我看來都散發著痛苦的氣息。那些男生跟女生肯定都不懷好意,他們不是真的相愛,他們愛情只有一時,他們沒辦法永遠。
我抬頭,四、五對情侶們在我面前走動,人群中坐在對面公園椅上的他與她,相吻了。
我吐出了一口泡沫,我看著他往上飄。周遭只剩下藍色,水紋映在每一個角落。
我往前看。
所有情侶也望著我。
直到我發現,所有的女生都變成了我,每一對情侶都變成了他與我。
我掉進了,深海。
「我被擊沉在無邊無際的深海裡,
別人總是成雙成對的游著,
而我卻是被凍在深淵中,
我也想游進溫暖的海流,
令我遺憾的是,
我因他人結霜,
卻沒有人替我解凍。」
溺水時,想要游出水面之時,身體卻往下沉,但想跳入水中撿水底中的東西時,身體卻不斷被推上來,為甚麼?
「你最近失戀了?還是有喜歡的人?」男孩矗立在懸崖上問我。
「不能說。」我回答。
是,是失戀了,是,有喜歡的人,但我不能說,明明那個人就在眼前,但海風把我的勇氣也帶走了。
我,總是愛不到,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不斷的嘗試,明明是已經知道結局的劇本,卻還是不斷的編寫。
矛盾,我真是矛盾;諷刺,我的生活真是諷刺。
「要我幫你嗎?」男孩說。
「......。」
我從來這麼愛你過,也從來沒有這麼恨你過。
要是,我得不到他,那別人呢?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我問。
「哈哈!別開玩笑了。」他說。
漆黑。
直到,懸崖只剩下我。
他掉進了,深海。
我坐在浴缸裡。
不知為何,眼淚慢慢地泛了出來。
突然,浴室變得安靜,只剩下水聲,藍色從周遭侵入至我的皮膚,水波像是網子,抓住了每一個角落。
我來到了,深海。
教室裡,我抱著他,千萬隻手在我們周圍不停地繞,將我們抓進深海。
公園裡,我抱著他,千萬隻手在我們周圍不停地繞,將我們抓進深海。
浴室裡,
一顆浮腫的人頭,從浴缸外望著我,腐爛的雙手,朝著我伸過來。
我拿起刀,朝我的手腕用力地割出一道血痕。
他抱住了我,並且恢復了原本的色彩。是男孩的臉。
千萬隻手在我們周圍不停地繞,將我們抓進深海。
深海,慢慢飄出了紅色的墨。
我們掉進了,深海。
浴缸中,一抹鮮血從浴缸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