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留下嘛。」
恍惚中,雙臂已經被兩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勾住,靈洞的雙眼眨呀眨的,一般來說是男人都會滿足的吧,不過我實在是有些沒辦法正視她們。
交錯混亂的燈光說明了現在身處何地,一般來說未成年人是不可以進來的,還是非法的場所。我想,要不是誤交了損友我不可能會待在這裡,飲料不知道有沒有被下毒?警察會不會找上門來?
「漢克,我要回去了。」不管那兩個女人再三央求,我苦著一張臉對著在舞台上主持並炒熱氣氛的男子說道。每個人都盛裝打扮,只有我穿學生制服實在是不太妥當,這些人沒感覺嗎?
「你不再玩一下喔?是女人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當然不是!我很想這樣回他,卻還是悶不吭聲。
這些女人也是,好好的人怎麼甘願當陪酒的?
相信我的表情已經讓他明白了我要表達的意思,在他聳了聳肩後我轉身離去。
「吶,好喝嗎?」
為什麼又來到了這個地方,懊惱之中卻想不起這個問題的答案。身旁兩個女人仍高舉著酒杯,深紅的液體令人沉迷、悲傷、頹廢,兩頰泛著紅暈的她們沉溺於酒精迷亂的意識中。舞動啊、歡笑啊,看起來真的是蠻悲哀的。
因為在我強烈的要求下,他們在我面前清洗好酒杯,並且倒了跟兩位小姐一樣的酒。輕啜一口,苦澀且嗆辣,這倒底是什麼酒啊好噁心。緊皺著眉放下酒杯,而後就不怎麼碰那杯酒了。
漢克是奇怪的人,常常突然邀請我來這裡錢也都他出,好像他是這裡的老闆一樣,甚至會叫一些女人過來勸酒。我是學生啊,拜託!不過我居然沒拒絕來這裡,這點連我本人都感到稀奇。
緊繃的情緒完全沒有放鬆,我隨口問了問吧台的調酒師:「這什麼酒?」
擦拭著玻璃杯的調酒師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不過幾秒就移開視線。
「什……」這倒底是什麼意思?那眼神真令人不舒服啊。
為此我悶哼了一聲,向漢克報備一下之後鼓起腮幫子離去。
「吶,又受傷?」
罕見的,終於有人注意到我破舊襯衫上的詭異之處。一道又一道被劃出的傷口渲染著紅色。不過那個「又」是什麼意思?之前有傷口的時候妳們完全沒有疑問嗎?嗯是啦沒錯,我內心渴望有人能夠稍微關心一下,但不能說出口,畢竟已經有太多智障在網路上抱怨甚至把自殘的照片放上去,為了不要被列為同等級,哪開的了口?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是打架鬧事的壞學生,這並不代表。
「呃,還好啦,習慣了。」支支吾吾的道出這句話之後,我緊皺著眉。怎麼每次來這裡都是這表情,不過排斥感倒是減少了。
被詢問說父母會不會管之類的,我隨即揮了揮手。
「不可能,那種事情不可能。」
因為身上的傷有一部分是他們造成的。
調酒師瞥了我一眼。發覺到他的視線時他遞了杯酒給我。
在他眼神的凝望之下,我帶著抗拒又好奇的心情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深紅如寶石的液體口感仍然沒變,不過緊接在苦澀之後卻是香甜,舌根被那甜味所吸引忍不住多喝了幾口,儘管那味道消失卻還是意猶未盡。
「呼哈--這什麼酒?」
調酒師又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便低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
「……」真是尷尬啊,不過調酒師剛才好像有拿某個酒瓶出來,是本來就調過的嗎?包裝挺像昨天那難喝的要死的酒,不過看不懂英文名稱的我自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吶,還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
我緊皺著眉,事實上也是一直習慣著這樣的動作。從第一天來這裡開始就是如此,可能是今天格外又有煩心的事情所以這兩個女人才開口詢問。
今天學校襯衫上的墨綠色領帶多了點血漬、拉扯過的痕跡。連白色襯衫上都是泥土,但我總不可能裸奔吧……硬著頭皮做了簡單的清理,我一定要滅了那些該死的傢伙!
被問了怎麼每次都穿學校制服來,悶在心裡的那股憤怒以言語代為發洩,我知道我語氣有點衝,但是她們倆還是靜靜的聽著,真是好聽眾呢,我想。
事實上我不怎麼愛回家,除了老爸總是酗酒回家是主因之外,就屬於自家母親總是用著「要原諒他喔」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想必是瞎了眼才會選這種男人過度下半輩子。
我感到焦躁,我討厭回去,那種人真為他感到悲哀。
同時,我也不希望生活在那環境之中……我沒有必要為了討厭的人而聽從你的話。
調酒師又是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我已經逐漸習慣被他這樣看著。
然後習慣性的接過那杯酒,邊糾結著下毒的可能性,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口,相較於之前,這次可是一口就喝了三分之一,對以前的我來說是相當多的分量。
第一口是苦澀,甜膩的香味混合其中融化開來,依舊令我陶醉。
「請再給我倒一些……呃這什麼酒?」
垂下雙眸的調酒師俐落的拿起酒瓶倒了約八分滿後,繼續做著手邊工作。
──原來不是失聰,那又怎麼不回答我?還是啞巴?
雖然滿心疑惑,我還是跟漢克說了一聲先行離去。
「吶,不痛嗎?」
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逐漸癒合的傷口,當然也多了不少新傷,這並不礙事,頂多有點痛或者讓制服看起來更加破舊。
雖然依舊是皺著眉頭,我開口敘述傷口從哪裡來,言語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強壓著內心的衝動,盡可能不要透露太多讓我看起來狼狽又愚蠢,顫抖的音調早讓我破功。
我想我在這裡還是不要提到有關學校得事情好了,那真的不是個好回憶。就算我逃家傷口也會因為我去了學校那種地方出現,不去學校也會被堵到……你說老師?不對,大人不可能去幫助我,戲劇看太多了嗎?
──這時候你就要自己去改進。
開什麼玩笑?人只要有一點點不順眼的地方就可以計較超多──多到我覺得他們根本有病。
越說越氣,這次我連看都沒看就馬上來起酒杯一飲而盡。
香甜而濃郁的氣味、爽口而不膩的口感……只是,多了點鹹味。
我就這樣閉上眼睛,很久很久。
想比烈酒的濃烈,來的清澈許多的液體……有著更深刻的苦澀。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調酒師的聲音,中性偏低、平板沉穩。
他只是惋惜著,輕嘆了一口氣:「殘酷的時代。」
「吶,好吃嗎?」
可能是終於良心發現,漢克這次帶給我一點食物補償這麼久還沒告訴我把我邀請來這裡的原因。
我聳了聳肩,來到這裡已經成了習慣,因此並不在意。
兩名女子依舊勾著我的手臂,我咀嚼著嘴裡軟綿甜膩的糕點。啊、這是好吃嗎?聽起來也是不錯的呢,如果這東西真的好吃的話?我又是為什麼會想拒絕這樣的味道呢?
就像雲朵般綿密、像巧克力一樣苦中帶甜、像人生一樣似乎能在苦中作樂的味道……漆黑的表皮朝著黑夜顫抖,火燭搖曳在這吵鬧的酒池肉林。腦袋輕微的搖晃,黑瞳左右搖擺著──不,今天我「也」依舊這樣的看著窗外、也依舊那樣的瘋狂混亂。
扔向明天,把煩惱都扔向明天,腦中那樣甜膩的聲音呼喚著我。
──扔向明天吧!如此,在酒精裡沉溺,香味滿溢出來,說的沒錯……世界過於殘酷了。
我崩潰了。
淚水濡濕衣襟,我崩潰的胡亂大叫。
你想要名聲嗎?財富、人際、學業、愛情……什麼是值得你所幸福的事情?話說回來,那種東西是你有資格擁有的嗎?
「夠了──」
機械式的聲音,你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失去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裂嘴笑些什麼啊。
這樣看著我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嗎?
「我叫你夠了啊!」我一把拉著右側的女人的頭往桌上砸去,力道過大的緣故?我看著那名女子紅寶石般的液體延著桌子流向地面,滴答滴答的,蓋不過混亂的氣氛還有歡笑聲。
那些人心裡想著:「別浪費時間看那個蠢蛋。我繼續過著歡笑的生活吧!」
另一個目睹一切的女人,露出詭異的微笑,銳牙暴露在外。
在我崩壞之時,有誰要推我下去?你不是來拉我一把的嗎?
你的嘴唇,也像紅寶石一樣紅呢。
調酒師這次又把酒端了上來。
我沒有一次動過。
那樣的鮮紅卻散發著彩虹色的光暈,是我的錯覺。
「……」
安靜了,安靜了。
誰都不在了。
安靜的。
漢克呢?
女人……啊被我殺了。
這樣是不對的。
五指貼著眼球,銀刀插了進去。
「約翰。」
那是我不願意聽到的名字。
我的過去,我的一切都不值得被提起,那是些會引起嘲諷的笑話。
調酒師以相當溫柔的語調再喚我一次名字,我不懂他是怎麼知道的?也許是漢克跟他透露的也說不定。溫熱的液體落下。
為什麼血的味道是甜的?
「約翰。」
我抬起頭,唯一的一隻眼睛還勉強能好好看著調酒師。我一點也不痛,這宛如夢境一樣的世界即將被我親手摧毀。他粗糙的手掌輕撫著我的頭,眼裡是以往從未見過的憐憫,並且充滿感情,真摯而可貴。
「好痛。」我說道,當然不是指生理上的痛,因為我感受不到。
「我知道。」調酒師拍了拍我的肩。
「真的好痛。」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我沒有可以描述我會如此痛苦的過去,我看不起那些經歷,對所有人說都是泡沫那樣不在乎。我沒有堅強到能夠面對你們能夠面對的一切。
隔著吧檯的桌子,雖然動作有些奇怪,但還是被他抱著。
「沒事了。」
有點難以呼吸。
「不要再去接觸世界畸形的道理,混著的灰塵味,明明是只有人偶的世界,卻被人笑說著好幸福啊這個地方真是美好。」
「你依靠著自我嘲諷這根細線度過了現在,但接下來就可以做自己了。」
討人厭的約翰。
醜陋的一生暴露在空氣中。
那樣的約翰,也就是我,舉起刀子捅了過去。
然而眼前的男人卻笑得如此溫柔。
這是我去年寫的,寫到一半居然棄坑,導致我今天重新打開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
一樣只有懸疑,不打算構思這個地方是哪裡來的。此文是聽HATED JOHN這首歌來寫的,本來是為了Mr.参的酒精吧?
看起來我真的要邁向沒有一次主角會活下的寫文路線了,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