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標準:
在西伯利亞的一條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宗嚴重的交通意外。
一部重型卡車攔腰撞上一部學生巴士,三十多噸的卡車如刀切果凍一樣,壓扁了巴士的中段,將巴士分成兩段。
為甚麼我會如此冷靜地敘述眼前的一切?我想我應該不是個新聞記者,不對,正確說我為甚麼會一個人待在這荒涼公路也是問題,為甚麼會來到這裡我完全沒有記憶,用我僅僅存在的片段去回想一下,我得知道現在到底發生甚麼事--
*
「喂,迪米得里。」
腦海唯一的印象,就是在一間酒吧當中,就像平常的星期一一樣,我去總會去見一見我的老闆,就是眼前這個老頭。
「嗨,科卡。」
打個招呼後,我也座到他旁邊,科卡就在酒櫃上拿出一瓶威士忌,再倒到杯中放在我面前,在這資源緊縮的時代沒法打開瓶蓋就倒到口中啊……
一口氣喝完,那種昏醉的滿足感讓我感到活著實在太好了。
「交易的貨品都上好集裝箱嗎?」
「是的,記得交收時點好貨品,上次那班混蛋小給了整整兩箱大麥粉。」
「我知道了老頭。」
作為一個有大學學位的人居然淪落為卡車司機,我的際遇還真夠糟糕啊……
話說我在交易甚麼貨品?當然是用可卡因去換食物囉,嗯?怎會覺得奇怪,在戰亂的時候物資當然比錢重要。
話說因為幾年前開始俄羅斯就發生內戰,害得我們這種對政治沒興趣的傢伙流離失所,該死的共產主義豬,甚麼復興蘇聯我一點都沒興趣啦,我只知道現在每天的情況都比昨天更差。
發動著我的卡車駛離開市區,開到來郊區雖有一班人設了路陣,該死!是紅軍的傢伙。
在這個時代身上有槍幾乎是必然的,但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一把手槍怎可能對抗全副武裝的軍人?無耐我也被迫停下來。
不過更糟糕是集裝箱的貨物,被這班混蛋發現的話會被搶光吧?得找點東西混過去。
「你載的是甚麼貨物?」
「普通雜貨罷了。」
「雜貨?有食物和槍械嗎?」
果然,他們就是希望要這些,媽的!
在副駕駛座拿出兩瓶伏特加遞給那個士兵:「就只有這些。」
接過烈酒後他也對我揮揮手示意通行,這些混蛋也只是要求利益而發動戰爭罷了,甚麼復興蘇聯根本就是鬼扯。
忽然聽到路邊的樹林有微弱的女人呼救聲,似乎察覺我聽到那聲音的士兵也舉槍指向我:「你在看甚麼?」
「沒,沒甚麼。」
放下手煞踏上油門開車,孩童時也經歷過普京時代我很明白一個道理,閒事勿理、事不關己,更何況我也沒可能做英雄去幹掉五六個士兵嗎?
來到一條直路的公路上我也拿出最後一瓶伏特加,我的存貨就只剩下這一瓶,該死的共產黨!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不了在回程的貨物中偷一點,應該不太明顯吧?反正和科卡那老頭說拿來賄賂官兵就好了,這也是事實啊。
在一條大直路上一邊喝著伏特加邊開車,簡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不過一成不變的景色還真是讓人昏昏欲睡啊……
……
……
……
忽然眼前有一部學校巴士橫橫攔在路上,發生甚麼事?
踩上剎車腳踏整部卡車雖向前加速,糟糕!我踏錯在油門上--
「碰--!」
*
對,我好像是撞車了,看起來那麼嚴重但我好像毫髮無損,嘛不過既然酒醒了我就得認真考慮眼前的問題。
那麼大場意外搞不好引起紅軍或者白軍的注意,被發現我在運這個數量的毒品不管那邊也會將我處死。
雖然可以跑回去,不過損失這海量的貨物科卡也會讓我不得好死,我得離開、去別的城市,對!去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在這裡我已經混不下去了。
當我想回去車頭看看有沒有能拿走的私人物品時,走到半路忽然有部軍用吉普車由樹林衝出來停在路上,我也反射性地趴下來,該死!又是那些軍人。
似乎沒等車停好,四個人各自打開車門下來,大概我還得看到是一個是黑人、一個亞洲人還有兩個白人,那該死的黑鬼更一下車就用英文大叫:「天殺他媽的狗屎!那裡來他媽該死的卡車還到撞成這樣,這他媽的獎金肯定會泡湯了!幹!」
「最好那看到有車還加速撞上去的死醉鬼有帶來些好東西,格里戈斯、鄧恩你們去檢查一下集裝箱,菜鳥你跟我來檢查有沒有目標還活著。」
亞洲人將一把散彈槍交給黑鬼之後,兩人便各帶上一個白人分開行動。
看他們遠精良於一般紅軍或者白軍的裝備,加上全以英語溝通,該不會是傭兵吧?
我也曾經聽聞他們的事跡,簡單來說就是班沒人性的惡魔,聽上去我好像令他們任務失敗了,被發現一定會將我肢解的!
還好天色昏暗他們沒發現我的存在,兩組人一邊去巴士那邊、一邊去打開集裝箱,反正毒品甚麼都給他們好了。
「嗨,你真的有夠貪生怕死呢。」
一把不認知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出現,看過去有一個穿著單薄衣服的亞洲人少年出現在我旁邊,他何時來的?
「笨蛋!快扒下來啦!你想被他們殺死嗎?」
我壓低聲音叫道,但他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站在這裡看著,氣定神閒的說:「反正他們又看不到我,有甚麼好怕。」
不知他那裡來的自信,不過就像他說一樣,那班傭兵好像真的沒看到我們一樣自己做自己的事。
「中士,沒有活口。」
「我知道……該死的醉鬼!」
爬到上我卡車駕駛座那亞洲人似乎對那裡開了一槍,而我頭忽然來了一陣劇痛啊呀--到底怎麼了?
「話說中士,我看到這些卻聯想起肉醬意粉,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你吃馬鈴薯吃太多有幻覺了孩子,不過不用膽心,明天換防回去大城市應該有好東西吃。」
「比如呢中士?」
「黑麥包,運氣好一點應該可以搞點奶油回來。」
「這聽上去和水煮馬鈴薯沒甚麼分別……」
「差得遠,現在你是在吃屎,去到那裡可以選屎味的咖哩和咖哩味的屎。」
「我想我們不用吃屎了冰人,過來看看。」
劇痛過後我也再看著眼前景象,亞洲人帶著那白人來到黑鬼這邊,明明只是數步之遙,但他們都像看不到我和旁邊那少年似的。
「呼--似乎我們運氣也不是一面倒的糟糕嘛。」
「中士,我想這個量換頭牛回來也沒問題吧?」
「我倒比較希望換些俄羅斯妹回來,來了那麼久都沒嚐過。」
「格里戈斯你這傢伙不是喜歡跟你同種的嗎?」
「該死!那只是因為免費罷了。」
「慢著前輩,你們不是打算把毒品賣了吧?」
「這不是廢話嗎俄羅斯仔,放在這裡還不一樣讓人搶去賣,還不如拿戰利品去讚助我們去吃飯召妓。」
「但把毒品流出去不是害了很多人嗎?」
「老天,你這傢伙到底是為甚麼而加入ASOG的?」
「當然是保護自由俄羅斯,還會有別的嗎?」
「……天殺的,你這菜鳥根本沒搞清楚傭兵的性質,中士你也說兩句吧。」
「我也被這正氣的小鬼嚇得目定口呆了,或許我該考慮幫你申請離職,你該去做的是牧師神父,不是來當傭兵。」
「俄羅斯仔,我們不賣也會有人賣,這世界有供就有求、有求自然有供,我們沒用槍指著別人要他們買,比起說廢話還是快幫手過來搬吧,冰人你把車開過來。」
「嗯,鄧恩,連絡一下雪人叫他把車開來載多點,分他們一份也沒所謂,最好給我拿到七三比。」
「收到了中士。」
在這班人渣在忙時我也偷偷爬去車頭那邊,最詭異的他們好像真是看不見我,最後我也大動作一點爬到卡車的車頭,但眼前的事物卻足夠讓我嚇尿了--
半毀的駕駛座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有著安全帶沒有讓他摔出去,但就算是爛了大半張臉,我還是認到這個身體的主人,這不是我嗎?到底發生甚麼事?
「你該不會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死掉吧?大叔。」
剛才那小鬼一樣神出鬼沒,這次卻是蹲在車頂上,我還是搞不清楚到底發生甚麼事啊呀!
「你這傢伙到底是誰?」
「我?本來是來吃甜品的,現在來是看戲。」
「畜生你是在挑釁我吧?」
一副高高在上鄙視眾生的眼光瞪下來,樣子十分不耐煩:「所以說人類都是畜生啊,你們會稱呼我們為神明、外星人甚麼之類,總而言之我們是遠比你們高等的存在,搞清楚自己立場嗎?像你這種垃圾惹怒我沒有甚麼好下場喔。」
現在發生一切的都實在太難以置信,但我的身體卻硬生生伏在我面前,而這囂張的混蛋卻很反物理的神出鬼沒,搞不好這是現實吧……
既然他自稱為神,說不定可以幫我復活的。
「那麼神明大人,既然我們那麼有緣份,請問可以幫我復活嗎?」
稍稍抬頭看向他,臉上露出的笑容似乎在說心情不錯。
「給我一個原因吧。」
「怎麼說呢,我也是死於非命吧?看著我那麼可憐,神明大人你就給我一次重生機會吧?」
「一個醉酒駕駛撞死了一整車人的傢伙說自己可憐,你這傢伙真有趣啊。」
「那都是傭兵做的嗎?」「他們只是射死了司機,是你把一整車人撞死的。」
「還不是因為他們把巴士搞壞嗎?怎樣我也是受害者吧?相信我我是好人!請幫幫我吧。」
「一個載著一卡車毒品的傢伙說自己是好人,你肯定自己對好人的定義沒問題嗎?」
「那只不過是為了討生活罷了,我又不像那班傭兵拿去賣,只是負責運輸和其他司機沒分別吧?」
「哈哈哈哈--人類果然很有趣,那麼剛才你漠視了那少女的求助又怎解釋,好人先生?」
「甚麼少女?」
「之前在那路障上你明明聽到少女的求救聲,但你卻選擇了逃跑,你身上是有槍吧?在人類中『好人』就該見義勇為不是嗎?但你呢?」
「只是一把手槍怎可能對附那麼多人?正常人也會逃跑吧?」
「哦也是,正常人先生,那到底你有甚麼資格去指責別人是人渣?在你們人類的角度而言,你也是參與的販毒的過程、同樣你們都只是為了換取食物,換句話在這件上其實本質毫無分別。而且在救人那件事,『人渣』們或者會出手殺死那班士兵阻止暴行繼續,但你就選擇了視而不見,還有就是醉酒駕駛了,以上一切都只是在一個小時內發生哦。」
「如果不是那班該死的人渣殺死巴士司機,那我也不會撞上去吧?說說道理好嗎?」
「如果你沒喝酒,可能就不會踏錯油門撞上去了、如果當時你下車救了那個少女,巴士上的人也一樣不會被你撞成醬、如果你沒有選擇去運毒,以上一切發生的事也和你無關,這世界有那麼多如果嗎?坦率承認你只是想把自己的錯誤都推到別人頭上吧?你這個人渣。」
「嘛,不過說到底我們選你們這班畜生的價值觀完全不一樣,『對』或者『錯』我一點都不關心。我也很多謝你醜態八出讓我樂透了,只不過很可惜我不懂怎把你復活,啊應該說就算懂也不會吧?人類社會上少了個混蛋也多得本少爺日行一善哦。」
「畜生!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是你一廂情願認為我會幫到你罷了。話說你這傢伙真是由頭糟糕到尾啊,不能在你最後的時間露出一絲人性光輝來看看嗎?雖然那不有趣就是了。」
「最後時間?你這傢伙在說甚麼?」
他沒開口回答,只是指一指我身後,轉身去看在廢鐵一樣的巴士中正有著甚麼「人」爬出來,他們就像殭屍電影一樣,斷手斷腳不在話,明明大半身都成了肉醬的傢伙也很不物理地爬起來,這是甚麼鬼東西?
「這裡嘔心的傢伙是甚麼鬼啊?」
「這句話由一個爛了半個腦袋的傢伙說還夠諷刺,他們不就是被你撞死的人嗎?啊說起來他們全部都是俄羅斯頂尖的核物理學家,原本蘇聯佬想低調地請他們回去,但就給你這個醉酒駕駛的傢伙全部撞死了,如果他們去了紅色俄羅斯的話很有可能會做出更多核彈,突然之間你就救了幾千萬人的生命有沒有覺得自己像聖人一樣?很多慈善家窮一生之能都做不到哦。」
摸摸自己腦袋,一陣痛楚之下我好像真的拿到像肉碎一樣的東西出來,喂喂,鬼魂會受傷的嗎?
「如果我是你就會快點逃跑了,一班頂尖菁英被你這種垃圾莫名其妙地殺死,他們一定恨得想把你連骨髓也吃掉吧?」
那些殭屍似乎有意識地一步步向我走來,就算動作緩慢也好總會能追上來的,看他們的動態那混蛋似乎不是在說笑。
「我讓你活著就是要上演好戲去娛樂我,別太快被他們捉到喔--」
幹!果然這傢伙才沒那麼好心。
以後的事以後先算,被這些鬼東西捉到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轉身就拔足逃跑,不知為何明明是鬼魂也會被物理所束縛,不過也多得這一點那些鬼東西也追不上來。
忽然一道強光向我照過來,轉頭向前看竟然是有部大卡車向我駕過來,但忽然間像看到甚麼一樣失控左搖右擺,叫人怎預計啊呀--
向側一撲避過撞過來的卡車,怎知道那卡車突然翻側,不要!不要啊呀呀呀--
整個集裝箱壓到我腳上,明明都是鬼還會被壓得血肉模糊還要有痛覺,這就是所謂的地獄嗎?
不對!這一定是夢境,那有如此鬼扯的現實?
但右手手指的痛覺似乎打破我僅存的希望。
不單雙腳被壓成肉泥的痛楚,我的右手手掌已經被一隻殭屍毫不留情的咬下去啊啊呀呀呀--
動彈不得的我完全沒反抗力,在我半隻右前臂都被吃成骨頭時,另外幾隻也已經趕到,其中一隻毫不客氣地咬在我肩上,他們再合力扯下來,但我已經痛得感覺完全沒知覺了。
有如在吃大餐一樣吞噬著我身體每一部份,就算下場是被分屍最少也讓我失去意識吧,但道活生生看著自己被肢解也是報應的一部份嗎?
*完*
後記:
我果然不擅自寫恐怖小說,到最後還是變成偏諷刺向的
原本因為主角是鬼魂,我打算寫得在最後一塊肉被吃掉之前都還有知覺,但想想太詳細的話實在太獵奇,尺度上應該也不太容許?所以還是盡量淡化就算了,希望還算得上恐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