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仁豪 2014/07/04 發表於 • 教育
前幾天國中會考放榜，雖然制度引發很多批評，但身旁家有考生的幾位友人，終於放下心中大石，準備陪孩子們走入下一個人生階段。
一對律師夫婦朋友兒子就是國三考生，之前聚餐，他們總是和樂融融全家出動，「國三男生耶，還肯跟父母出門，真是不簡單。」當過國中老師的老婆稱讚道，那個男孩貼心溫和，很得人疼，有時在一旁照顧弟弟，有時在一旁安靜看小說，「他不是愛唸教科書的料，與其逼他唸一堆不愛的科目，還不如讓他唸他想唸的吧！」，男孩媽媽溫柔說著。
放榜了，男孩考上他自己的第一志願，學校和科系都是男孩選的。
「透過國中會考上明星學校，真是整死、累死那些功課好的學生，包山包海把所有東西拉進來比較，不但要五育均衡，連課外活動、公益服務也要樣樣兼顧。不過啊，這個制度對成績好的孩子是種折磨，對成績不好的孩子反而倒是種解脫，中後段學校名額多、志願好填，也不易落榜 。」男孩媽媽分析道。
會考結束那幾天，我在外頭邊吃飯邊發呆看新聞，正在訪問一個今年應屆會考生，男孩氣憤無奈、鄙夷不屑的罵十二年國教：「我是前5%的人，憑什麼要我和後5%的在一起？」，十五歲說的話耶，那種視他人為低等生物的眼神，看得直叫我怵目驚心。為數不少家長、學生的這種緊抱明星學校心態，將使無論何種教育改革都很難成功。
我對十二年國教制度雖略有了解，不過彤彤目前才小學二年級，到她國三時誰知道制度又會翻過幾次？而且，不管考試制度怎麼改，教育的本質不就應該是學習本身嗎？
曾聽過一個森林小學孩子的有趣小故事，在這兒分享給大家：
有個孩子森小畢業了剛進入國一，有次數學平時考爆難，全班沒有人及格，老師滿臉肅殺、揮著鞭子氣沖沖的對全班罵道：「我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被打，依照每個人的標準，少幾分打幾下！不想被打的也可以，就是抄數學課本的這個單元，依照每個人的標準，少十分抄一遍！」
森小的孩子從沒被扁過，不知天高地厚，在森小更是不管大人小孩，有話就直說，孩子毫不遲疑的舉手發言：「老師，對於你這兩個選擇，我有三個意見想發表。」
簡直是白目嘛，老師呆住了，教書教那麼久，從沒聽一個學生說過這種話，好像很新鮮，就姑且聽聽看吧。
「老師，這次全班沒有一個人及格，我覺得可能有三個原因，第一個是老師你教得不好。」
哇，吃了豹子膽啊！大家盯著他，無不為他捏一把冷汗，「可是老師，我不是你，無法評斷你教得好不好，那也有可能是第二個原因，這張考卷出得太難了。」
這位老師不知道是受到驚嚇還是太有風度，居然乖乖聽下去，沒有立刻大喝一聲「大膽無禮狡辯！」
孩子從容自在、神情自若的繼續說下去：「可是我也不是教育專家，沒辦法評斷這份考卷是不是出得太難了，那麼老師，除了這兩個選擇之外，可不可以還有第三個選擇？」
老師點點頭，聽他繼續提議：「我是想，大家都考得那麼差，還是老師你讓大家回家把這個單元重唸一次，把不會的部份搞懂，隔幾天再重考，這樣好嗎？」
老師故作民主，將三個提案全班舉手表決：被打、抄課文、重考。
聰明的你，猜出這些國中小孩選擇哪一個了嗎？
除了那個森小的孩子，其他人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被打」。
被打的時間很短暫、被打的痛忍一忍就過了，被打過後，我「欠」你的債就還清了，責任已了，兩者互不相欠，至於有沒有真的搞懂，就沒人在意了。孩子該培養的責任感，就這麼一點一滴慢慢消逝。
進入社會工作後，常常看到許多高學歷、低責任感的人，一方面要求更多自主權，不希望被人管，一方面卻又表現的像個孩子，不想負責任；這種屬下非常難帶，他們面對事情時茫然失措、隨波逐流，不敢自己做決定，也沒有一套明確想法，鬼點子一堆，就是少了責任和踏實。
我常常在想，這些毫無責任感的屬下，是否因為成長過程中從家庭學校、教育體制、社會環境，通通忽略培養他們自主的空間，鼓勵他們面對人生、勇敢去探索思考、自行選擇，並為自己負責？還是他們背後都有一個每天盯著他，一題一題幫他細細檢查功課的橡皮擦媽媽、寫錯考壞就打手心、打完就算了的師長？
他們到底會在人生哪個階段才懂得為自己負起責任？能夠了解所有別人都是外人，就算再親再愛的人也不能代替你活過、痛過、快樂過一分一秒，難道要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才恍然想到，好像應該對自己的一生有個最低限度的交代？
Photo Credit: chia ying Yang CC BY SA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