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20140328，全一章》

過去。

　　「求求你，救救我們……」

＊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

　　就差再白一點、腿再細一點、唇再豐滿一點、鼻子可以再挺一點、睫毛再長一點、胸再大一點、頭髮也再長一點，然後燙個波浪捲。

　　就是「完美」了。

　　男人微笑著看著她，她坐在露天座位，看著筆記電腦發楞。男人微笑走上前：「對不起，小姐。」她抬起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男人心底有些愉快，他已經達成第一步了：「我的手機好像剛剛留在這兒了，不曉得你有沒有看到呢？」

　　她有些困惑的皺了一下眉，左顧右盼了下，她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沒有看到唷。你可以去問問看服務生，搞不好前面的客人幫你送到櫃台了。」男人嘴角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嗯……不曉得小姐方不方便借我一下電話，讓我打到手機看看呢？」

　　她點點頭，從包包中拿出手機遞給他。男人微笑的撥了電話，不一會兒鈴聲響起，她豎起耳朵聽，聲音似乎……從座位後傳來的？她回頭一看，發現座位後方的地上有隻手機，她微笑著撿起來遞給男人：「你的手機。」男人接過，順手將手機還給了她：「謝謝你，我請你吃個下午茶當作報答吧？」

　　她笑了：「原來這是搭訕啊？」男人點點頭：「不知道，那要看看你的回答了。」她點點頭：「好吧，我承認我被下午茶吸引了。」

　　「敝姓顏，名隆浩。」

　　「周君倩，請多多指教。」

＊

　　他是個很溫柔、很溫柔、很溫柔的男人。

　　不過不是說麼，紳士只是比較有耐心的狼。君倩嘆了口氣，掏出鑰匙打開自家門。隔壁鄰居的門忽然開起，是位染紅褐色短髮的傢伙，他很帥氣，不得不承認。五官深邃、鼻樑高挺、膚色比小麥色再深點。那是她的鄰居，葉家緯。她微微點頭。

　　對方燦爛一笑：「回來啦？」她點點頭，打開門，準備進去。一隻手卻抓住了她的肩膀：「怎麼這麼多天沒回家？」

　　「……你在監視我嗎？」她挑眉，其實她有回家，只是比平均時間晚多了而已。那傢伙笑了笑：「沒有啊，只是我這幾天多的晚餐全部餵了廚餘桶有點心疼。」君倩苦笑了一下：「怎麼，她又爽約啦？」

　　他搔搔臉頰：「唉唷，人家是模特兒，忙囉。」君倩聳聳肩膀：「也是。」他正準備踏入家門，又被拉了出來：「我的晚餐今天不想進廚餘桶。」

　　「我吃飽了。」

　　「不行，你瘦成骷髏了，多吃一點對身體比較好。」家緯有些鴨霸，他直接把門關好、鎖上，就把人拉入自己家門。君倩嘆了口氣，她明白……一定又是什麼節日或者紀念日要到了，自從自己意外給了他一次禮物的意見後，就被八爪章魚纏上了。

　　脫了鞋，她看著乾淨得誇張的客廳，她總認為這叫做葉家緯的傢伙很怪異。家裡乾淨得像是有強迫症、煮的菜美味的媲美五星級餐廳、長得一副就是時尚雜誌走出來的人物，照理來說他要找紅顏知己，應該隨手抓都一大把，但偏偏他就是纏上她了。

　　「你不怕你的小女友擔心嗎？」她吃了一口沙拉，自製酸甜的水果優格醬配上舒爽的生菜，實在美味至極。家緯聳聳肩膀：「她一天到晚跟帥氣到不行的男模拍照，雖然不是最頂級的，至少讓我有板回一城的感覺吧！」君倩笑著搖頭：「對不起唷，我沒有一百七的身高、沒有修長的雙腿、沒有白皙的皮膚……還真是抱歉啊。」她叉起一片鴨胸肉，放入口中。嗯……鴨肉的香氣以及梅的酸甜在她口中綻放。

　　他燦爛一笑：「沒關係，天底下再也沒有人可以比她更完美了。」瞧他三兩口就吞掉了一盤鴨胸肉，他是個很棒的廚師，但顯然不是個很好的食客。見她沉默，忽然得家緯有點心急了：「怎麼了？不好吃嗎？我沒有將腥味處理掉？還是太甜了？還是……」

　　她搖搖頭打斷他：「不，不會。很美味。只是想點事情恍神了。」她又吃了一片，其實家緯很細心。雖然沒有美麗的擺盤，但是他將每一份鴨胸肉都在料理完後切成適當放入口中的大小。

　　「想什麼？」他問，她笑笑：「這麼棒的晚餐居然沒有酒配，真是太可惜了。」他咧開嘴笑了：「是啊，我都忘了周君倩可是酒國豪傑呢。等等我就開瓶酒，來個不醉不歸吧！」

　　她勾起唇，淺淺的笑了。

＊

　　手機鈴聲響起，君倩揉著太陽穴，想減輕腦袋的疼痛。伸長了手臂接起電話：「喂？」

　　「是我。」是隆浩。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她蹙眉，發現自己靠在家緯的肩上，家緯仍然睡著，渾身酒臭。

　　「怎麼了？」她看了眼桌上的杯盤狼藉，想起來昨夜家緯說著他與蜜雅的故事，笑著、哭著。她邊喝著高級的紅酒，一邊看著恐怖電影、一邊聽著家緯的訴說。一開始他冷靜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幾杯黃湯下肚，他開始笑、開始哭，最後在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入睡時，聽到他難得溫柔的笑著，說她是他最好的哥兒們。

　　「我們出去玩吧！」她可以聽出隆浩的聲音在笑，她看了下時鐘，上午八點二十七分：「現在？」

　　「現在。」對方微笑著肯定了，她搖搖頭：「不行，我今天有工作。」

　　「你可以延後。」他的口吻有著不容置喙。她嘆了口氣：「我說了，我今天有工作。」她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似乎冷了下來，不出兩秒，對方又開口了，聲音還是那副朝陽般的溫暖：「可是我在你家門口了。」髒話差點就從她嘴中竄出，她該死的現在正在鄰居家！

　　「我不在家。」她一邊推開黏上來的大男孩，用肩頭夾住電話、一邊收拾杯盤狼藉。隆浩的聲音有點失望：「你在哪？」一句話，君倩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嘆了口氣，命令腦袋開始旋轉。

　　「讓我打扮一下吧，一個小時後在轉角的咖啡廳見。」從貓眼看去，她現在只想支開站在她家門前的傢伙。他點點頭：「好。」只見他掛上電話，轉身下樓。

　　「誰啊？」躺在沙發上的大男孩的聲音還有著慵懶，君倩收起手機：「我男友。」

　　「靠！」忽然那傢伙爆出髒話，他盯著她：「怎麼不和你的好哥兒們說？」她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們才剛交往，搞不好下禮拜就分了。而且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好哥兒們啦？」

　　「唉唷，不然當姊妹淘也行啊！你都提供我這麼多次寶貴的意見，讓蜜蜜回到我身邊了，我當然也應該關心妳和妳男友啊！」他說得多麼義正嚴詞，她笑笑拿起包包：「好，隨你。我回家了。」還沒等到回答，她就開門離開了。家緯笑著聳聳肩膀。

＊

　　「……嗯……」君倩伸手揉捏痠痛的頸子，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個奢華到不可思議的地方。

　　「醒了？」隆浩守著拿著酒杯，他還是那副溫文儒雅。君倩蹙著眉頭，她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似乎……她伸手想揉揉太陽穴，卻聽見了鐵鍊的聲音，一陣錯愕，她發現她的左手上被銬了手銬，長長的鐵鍊拴在牆上。

　　千百個思緒從腦袋中閃過，君倩早就知道要小心隆浩，但沒有想到來得如此的快速。她只好癟了下唇，裝作一臉無知：「隆浩……這是怎麼了？」

　　「我親愛的小百合，我希望你永遠、永遠待在我身邊。」他笑，笑得一貫溫柔。他走上前，吻上她的唇片，一絲酒液從嘴角滑落。她瞧見了在他身後的幾抹身影。

　　「隆浩，放開我，好嗎？」她哄騙小孩似的，隆浩笑了下：「我的小百合，當我的女人。」他這是命令句，不是疑問句。君倩強迫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甜笑：「不行，我不做沙文豬的老婆。」

　　「我沒有要徵求你的同意。」他仍然溫柔的笑著，似乎他的溫柔與話語無關。隨手丟了一張門卡以及一把鑰匙給她。然後看著她的雙眸：「你會是最美的，我保證。」

　　「你可以去這裡任何地方，唯獨不能去零五六號房。那把鑰匙可以打開你的手鐐。我要出去幾天，最頂級的醫生不是每天都預約得到的。」他親暱的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轉身離開。

　　她明白，遊戲開始了。

　　「我就不去那間房間，你能拿我怎樣。」小小聲的。她看了眼包包，她的手機仍然躺在包包裡。她嘆了口氣，看著眼前十一抹身影。她抿了下唇，人家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各方面都沒有呢。

　　「真是，你們可答應過我不會殺人了唷。」忽然她的手機響了，猶豫了下要不要接起。嘆了口氣，她決定不接的電話了。

　　她曉得，只要進到這房子裡來，任何電話都會被監聽。

　　她曉得，這房子的進出是靠指紋、瞳紋辨認，除了房卡的房間以外，她去不了任何地方。

　　她曉得，這裡就算打電話報警，警察也只會當個惡作劇。

　　……這就是為什麼，會有十一個女人慘遭他的毒手。

　　每一個人，都被強迫整形。

　　整成那般完美的樣子。她走進客廳，扯掉那掛在畫前的布幔。巨大的畫作，那是位美麗的女人。即使她臉上有些歲月的刻痕。

　　那是他母親。

　　先前的女孩們都像極了她，唯獨她是例外。為什麼呢？說不定是求她幫忙的人們弄得小手段吧。

　　她討厭他的吻。

　　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

　　她拿了房卡，在門前猶豫了。

　　事實上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跟另一個地方的人們打交道了。她的體質就是這樣，她能不理會就不理會，但偶爾也有脾氣牛的，偶爾她會妥協，如果那些人太過分的話。

　　這次就是。

　　誰讓那傢伙前前後後殺了十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她插入房卡，門應聲開啟。事實上，她想像過千百種門後的景象，但當門一推開，她卻笑了。

　　沒有什麼滿地鮮血、生靈塗炭什麼的。

　　這間房間是漂亮的象牙色，十具娃娃或坐或臥在各種地方。那半透明的帷幕傳來男人的喘息聲，她可明白了剩下一具去哪了。

　　沒有尖叫、沒有驚恐，冷靜得不可思議。隆浩速戰速決了。他本來以為那可愛的小百合會驚聲尖叫，或者一開始就瘋狂的想要逃離這裡。

　　無論哪一種，他都遇過了。就是沒有遇過那種站在那裏笑著看他表演的。他隨手拿了件圍巾遮住下半身，從帷幕後走了出來。他讓自己冷著臉，他看著她，瞇起眼：「我不是說……」

　　「我知道你說什麼。」她笑著回答。她的手機震動了，從剛剛到現在已經響了不曉得多少次了，無論對方有什麼急事，都不會有這十一條人命重要。她悄悄關掉了震動。

　　隆浩感到有些難堪，他本來期待她驚聲尖叫，然後哭著求他放過她。他走上前，他伸手想要觸摸她的臉龐時，手被打掉了。他拾回溫柔的笑靨：「小百合生氣了？」

　　「我不是小百合。」她冷聲，冷得讓他的溫柔都快僵住了。她抬起頭，那雙晶亮的眼睛瞧著他，瞧得他又想再大戰幾場。就是那雙晶亮的眼睛奪走了他的心，第十二具娃娃，說不定會是他最美的娃娃。

　　「好吧，小百合不是小百合，那麼小百合是什麼呢？」他依舊溫柔的笑著。只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握住脖子上十字的綴飾一把扯掉。

　　他隱約聽見了她說……

　　「只怕你以後只會叫我妖女。」

＊

　　「驚爆顏世集團公子殘殺了十一位妙齡女子，將其製作成洩慾的玩偶娃娃，顏隆浩自己報警，要求警方介入調查，但當警方到達時，顏隆浩已經瘋了……」看著網站上的新聞，君倩蹙了眉頭。她永遠不會知道那十一位女子用了什麼方法，但是她們都有達到承諾，沒有殺了他，甚至沒有傷了他。

　　坐在病床上，她拿起手機，想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急著找她。

　　「未接來電三十一通，未讀簡訊二十一封。」每一則都家緯傳的，她蹙起了眉，打開了簡訊。

　　「小倩，你在哪裡？蜜蜜跟我分手了。」

　　「小倩，我需要你。她這次好像吃了秤子鐵了心了。」

　　「她說我是個好人，但她是個壞女人。要我放手，放手讓她飛。」

　　「我真的需要你，小倩，你在哪裡？」

　　「我好難過、好難過。」

　　「我是不是應該放手？」

　　「為什麼她不愛我了？」她蹙著眉看著口吻越來越糟糕的簡訊，決定直接跳到最後一封，她打開了簡訊，心頭一驚。

　　「小倩，永遠不見了。謝謝你，雖然都是被我強迫的，但你總是陪伴著我。我想，我要去另一個地方了。不論是好是壞，失去了蜜蜜哪裡都是地獄，所以去哪兒也沒差了。」

　　「這個混蛋！」君倩顧不得自己身上不知哪來的傷，她強迫救護車停下後就隨手招了計程車回家。

　　這個傢伙怎麼老是給她找麻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