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貘。毒品《20140126，全一章》

　　「先生，要不要來點？」一位乾黑操著鄉音的少年在我眼前晃動著小夾鏈袋裡的藥丸，他瘦得像柴，黝黑卻又蒼白。像那燒著盡頭的碳。我輕輕地笑了，盡可能的表現出友善，但我明白我那充滿外文的腔調還是嚇著了他：「現在不流行了，這個。」他皺著眉頭，似乎有些不了解。我從口袋裡掏出了菸盒，從菸盒中倒出了顆像糖果般繽紛的藥丸給他：「試試？」

　　他拿著那顆彩色的糖球看著我：「我沒有錢。」我聳聳肩膀，喝了口伏特加：「不要錢。」我能料想到這傢伙一定快沒錢買毒了，無論眼前的是什麼，他都會吞下吧？果然，他搶過我手裡的伏特加，咕嚕一聲吞下了糖球，順手還搶過了我的菸盒後，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舞廳的出口，彷彿我隨時都會反悔要他吐出那顆糖球似的。

　　最後我在地道裡找著了那少年，他縮在角落因為寒冷而顫抖著。大概開始了吧……不然怎麼不回家呢？我拉下他的眼皮，因為光，他的瞳孔瞬間縮小了。我笑了笑，然後閃身進入。

＊

　　「這次會是什麼呢？」小男孩興高采烈地拆開了爺爺買給他的禮物盒，裡面是個精巧的火車，小男孩高興得蹦蹦跳跳的，他開心地抱著爺爺：「哇！爺爺你最棒了！」爺爺笑著摸著男孩的頭。接著畫面跳動了一下，轎車被撞成了無用的鐵塊，小男孩抱著爺爺滿身是血的身軀大哭著。

　　雖然他不明白什麼是死亡，但似乎再也見不到爺爺了……一切又閃動了，小男孩已經成為少年，他的拳頭沾染著鮮血，他躲在黑暗裡喘息著。一群人走入暗巷，那金屬的棍棒摩擦著地板發出了死神般的召喚。畫面再度閃動，少年拿起紙捲，蹲在馬桶邊，將一包白粉小心翼翼地倒在馬桶蓋的邊緣，然後將紙捲對準白粉，將它們吸入鼻腔。接著一堆警察闖了進來，他就這麼茫然地被銬上手銬。然後他只記得他的褲子被脫了。

　　男人笑了，他轉身退出了房間。畫面又轉換了，他瞧見了自己，也瞧見了那乾瘦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吞下那顆糖球。然後少年瞧見了，瞧見了那銀白色長髮的自己，少年驚慌得、跌跌撞撞地轉身逃開。

　　銀白色的長髮在沒有風的地方飄動著，金黃色如同野獸的眸子讓少年感到難受。但即使這樣，他還不忘搶過那裝在菸盒裡的糖球。接著少年從男人身邊跑過，他的世界已經開始五彩繽紛，一切是如此虛幻、不真實。

　　男人走出了地下舞廳，一切又變換了場景。少年看起來又更滄桑了，他窩在橋墩邊，大腿上、手臂上充滿了針孔的痕跡，有些地方還開始潰爛了。他身上的針孔已經打到腳背上了，他顫抖著，緊緊的抱著身上最後一支針管。那支針管上的刻度已經不見了，甚至不是那樣的透明，它身上有著泥濘的顏色、針頭甚至有些歪斜。

　　少年赤裸裸地躺在橋墩邊，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張披了人皮的骷髏。男人走近，蹲下了身看著少年。男人發現那些潰爛的傷口有些乳白色的小蟲扭動著身軀，他明白少年快將自己的生命吸食殆盡。他站了起身，閉上眼。將雙手攤開，掌心朝上。霎那間握拳、張開了眼。一切突然爆裂成細碎，光亮的碎片有著許許多多的畫面。有笑著抱著禮物的男孩、有渾身是血的少年、有倒在街旁的骷髏……男人深深得吸了一口氣，碎片頓時化為粉末在他掌心上形成了幾顆五彩繽紛的糖球。

　　他那金黃色的獸瞳頓時變得更加細長，他盯著糖球輕輕地笑了。一切的場景轉回了那窩在地道的少年，少年猛然驚醒，他盯著男人，因恐懼而顫抖著。他從懷裡掏出菸盒，重重地甩在男人臉上，接著像害怕什麼似得，東掏西掏，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搜了遍，將一包包的藥丸扔到排水溝，然後像是遇著貓的老鼠，夾著尾巴逃了。

　　男人留下顆糖球，其餘的都放到了菸盒中。他吞下了那顆糖球，貪婪得舔舐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