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我跩著那小女孩的衣服,邊拎邊拖地把她扔進黑暗又冰冷的窄地轎裡,頂上掛著一盞沒燃許久的破油燈、唯一的光線是牆頭接縫處切割出來的一口氣窗,框著鏽色的金屬欄杆。
她一聲不吭,被我推倒在階下摔了個慘樣,四腳朝天地掀了裙,可愛的小氣質皮鞋也飛了一隻在旁邊。臉上掛著兩行淚卻不哭,默默抬頭望著我,裡頭盡是茫然與驚恐。
如果可以,真想爽個一回,雖然年紀有點小、可能吃不太下,但這裡也只剩下她一個了。因為腦袋裡的思緒而冷笑了聲,別過她無助的面容,重重地關上窖門,從上衣的襯裡掏出盒菸,裡頭還剩三根。
「也好。」
點了其中一根來抽,白煙裊裊繞在燃心附近。接著從褲子口袋摸出了「它」,它被經年累月給侵蝕得很嚴重,雖然覺得很可笑,但我仍覺得自己把它的名字取的不錯。灰暗的它被放在氣窗前的地上,這無疑是封遺書,也許是一人的;也或許是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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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紙張、沒有科技標記的時間,就像無法一手攔截的河水,從指縫間湍急、潺慢。女孩抱著膝,坐在轎室中的梁柱邊,數著以前媽媽烤好、放在餐桌上的餅乾,重覆地數又數、數又數……。
『叮鈴!』
曾經黯淡無光的「希望」,從氣窗邊被推了進來,今天透進來的陽光,特別的耀眼、燦爛。鮮紅色的正義、革命、熱血,歌詠著壯烈的悲曲,緩緩地滑過、染紅框前的磚道,從牆上送來一行、兩行、一片……參差不齊的口信。
「死了,都死了,這裡沒有活人了。」外面的聲音,隔著窖門而悶著。
女孩虛弱地攙扶著牆,拖著骨細的雙腳,來到牆下拾起它。「希望」哼唱著輕快的小調,就像他那風涼般的口哨,一邊把故事糊在她手心裡,一邊用溫暖安慰著她。
「裡面有人嗎?」
「或許有物資。」
「啊,找到了……」女人說。「道格……」
隨即傳來一聲男人的嘆氣。
「字條上面寫甚麼?」
「他說留了好東西給咱們,喏!給你,一人一根!」
「死傢伙,居然留著這寶貝!」
「走吧,回總部報告吧。」
「嗯。」
『喀啦……嘰──……』她讓希望領頭,開啟了出口,面對著些微刺眼的暖陽,及那已經上膛的槍枝。緩緩地環顧兩旁,全部都是腐爛、生蛆的屍體。大部份,不是頸部被折斷,就是被火力武器給炸得不留痕跡。
唯有一具保有完整,太陽穴卻被小槍開了花的……
冰冷、僵硬的五指,複雜地包覆、捏握著那一小塊L型的金屬,那是他的救世主、他的希望,所以緊緊的抓著,即使已經不用面對那些不屬於這世界的非生者。
「是活人!是正常的活人!」武器紛紛放下,那名成熟的女性將掛在肩上的舊毯子繞過女孩,將她裹在懷裡擁抱著、給她溫暖;而男人則是從身後的背包,拿出一個醃漬罐頭,用小刀撬開、遞給女人懷中的女孩。
之後兩人的交談、在附近搜集物資的事,記不太清楚了。她坐在以破棚遮蓋的小馬車上時,凝視著那棟已加入旁邊同伴的建築物,依稀記得桌上的烤餅乾、客廳上置的報紙與帶著香料味的煙斗。
氣窗前那幾塊紅磚,寫著曾經英勇的事蹟,睡在那兒的人,抹去了記憶中的祥和,同時也帶來了不一樣的視野和世界。現在他睡在屋旁的沙泥下,安穩、著沉。
「坐好囉!」
女子一腳躍上了馬車,擠在女孩身邊。和她同行的盟友也跨上拉車的馬,繩鞭與靴刺喝令了聲,她在這裡留下了故事,那些令人緬懷的過去也紛紛回應、為這行人送上祝福。
女孩握著吃空的罐頭和紅色的「希望」,它們在她的靈魂、她的人生中刻下了一道銘痕。不久後的未來,她也將繼承這份腥血,把相同的故事,傳遞下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