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
同一條路,
同樣的速度,
同樣的沉默不語,
同樣的專注各自前方的路,
最後兩人擦肩而過,腳步沒有因此而減緩
交錯,碰觸,繼續前進
然後,兩人同時止住步伐。
背對背的兩人穿著華麗的衣裳,在這條沒有風的路上,衣襬微微飄盪。
一男一女相隔幾步遠,背對著背。
「好久不見。」
「工作?」在對方回應之前她又說:「也只剩工作能讓我們見面了。恩,好久不見。」
雖然對話到此就停,但兩人都沒有離開,也沒有想走的意思。
「我要去帶走一個男人的生命。」
「我要去延續一個男人的小孩的生命。」長長的黑髮飄揚,無法從女人的語氣中讀出悲喜,「看來我們口中的男人是同一個男人呢,不然我們不會見到面。」
「同一個人?難怪。」男人附和但兩人又沒了下一句話,明明很想跟對方說話卻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麼,時間長到女人想離開不在此逗留。
他們倆人分別贈送生與死給待在人世的眾生,這是他們的工作,在步入名為命運的道路之間,走自己的路,直到盡頭,無法回頭,只能不斷向前,贈送生死。
一體兩面同時天差地遠,有人生就會有人死,時間不盡然,所以他們從沒像今天一樣同時贈與生死。
「你還是沒原諒我嗎?」男人的聲音中摻雜太多哀戚。
女人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
「延,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了,我們已經好幾百年沒有見面,現在卻不能回頭看彼此一眼。」男人說著,但他也沒回頭。
他是負贈送死亡的使者,名為甚樂,在這條為命運的道路上,遇見了他朝思暮想的愛人,但從看見彼此,接近彼此,錯過彼此,兩人的眼神都沒有接觸,也沒有停下,那是因為……
「我還在想說是什麼延誤了、生與死的時間,原來是你們兩個,贈與死亡的使者甚樂,和贈與生的花之筆延。」命運之神降臨在甚樂與花之筆延中間,他背對著甚樂:「好久不見了阿,甚樂。」命運之神衣襬上的鈴鐺洩漏出他的走向,「你們也幾百年沒見了吧?都在聊些什麼耽誤工作呢?」他緩緩的走向花之筆延。
「步與生之道,贈與生,不為其他事務勞煩之駐。」花之筆延開口否認先前的對話。
「至亡路之途,贈與死,不因其他瑣事駐留於此……我也想這樣回答。」無視命運之神,甚樂轉過身面對花之筆的背影,這個動作已違反在命運這條路上所有規範,甚樂不管命運之神在場,他望著花之筆的背影,卻無法移動半步路,觸手可及卻不能再向前伸手:「誰與誰的人生交錯才能換得我倆相見?再等多久才能再讓我見妳一面?不管多久,延,我會一直等妳,就算妳不回頭也沒關係。」
肩膀被命運之神重重壓著,不可以回頭,不可以有任何反應,不可以發出聲音,所以淚水滑落的無聲無息。
「時間差不多了,你該走了甚樂,那個男人要死了,死神還在等你的大禮。」命運之神提醒。
「我們都沒有回頭,所以就到此為止吧,甚樂。」背對著甚樂花之筆語調中沒透露一絲一毫的悲傷,掩飾的完美。
「花之筆,這可不是我安排的,我不會讓你們的命運交錯,相信我,這是意外。」甚樂離開後命運之神走到花之筆面前笑著真誠,伸手抹掉花之筆頰上的淚,「妳一輩子都是我的。」
「我要去工作。」繞過命運之神,花之筆面無表情的掙脫命運之神的手。
「這個超脫我所掌握的意外相見,會讓事情有所轉機嗎?花之筆?」悅耳的鈴鐺聲在耳邊響起,花之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命運之神抓住,「贈與死亡的使者,人手好像有點少喔?我向上層建議加派人手好了,妳能保證甚樂不會因為工作對其他女人日久生情嗎?」
「不關我的事!」
「他有什麼好的?妳為了他不惜和我簽下契約,他卻什麼也不知情。」
「閉嘴。」
命運之神煩躁的掐住花之筆的頸子目光陰沉:「不要打斷我說話。」
「為什麼不乾脆點殺了我?」花之筆眼中泛著淚,但她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傻孩子,這樣就不好玩了呀!妳沒看到剛剛甚樂的表情真是可惜呢!」命運之神鬆手,花之筆落地的一件事就是伸手一巴掌,眼中印著憤怒。
命運之神沒想到花之筆會有如此動作,再度扣住她的咽喉,將她壓倒在地,花之筆沒有掙扎。
「這就是我喜歡妳的地方,妳聰明、漂亮,」命運之神減緩力道但沒放開手,「但我跟甚樂可不一樣,我不會被妳算計,我不會因為我的下意識殺掉妳,」伸手勾住花之筆的下顎,命運之神笑的燦爛,「簽了契約,妳一輩子都得為了贈送生而賣命,而我,則會盡一切力量阻礙你們再度相見。」
—
一場車禍,帶走了一個準爸爸。
生日那天,同時也是父親的忌日。
父親是為了保護母親才被車撞的。
生離死別的情景,母親在生下孩子之前父親就先斷了氣,抱著新生兒依偎在丈夫懷裡,她泣不成聲。
—
「如果你不拉住我就來的及讓他們相見!」
花之筆氣憤的回到冥界,面對命運之神令人厭惡的笑臉,「見不見面都沒有差別阿,如果你跟甚樂不停下來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啊,這是代價,很划算吧?」
花之筆無法反駁。
「所以給我記住了,花之筆延,工作的時候不能被任何事耽誤,那個男人應該是抱著他的妻小含笑而終的,卻被妳給延誤了,」命運之神笑的殘忍,「就在妳沉醉在與他相逢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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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 By 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