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B,遠在T市的妳最近過得還好嗎?妳有沒有按時服藥呢?
雖然這麼問及妳會感到有些心煩,但我想既然要讓自己的病完全痊癒,那麼就該好好地聽醫師的話準時將藥物服下。縱然妳也很清楚自己已經再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妳也應該要為了妳的孩子E著想。
三個月前妳將E託付於我,那時我還在擔心一個從小幾乎不在自己原生父母身邊待著的小孩,長大之後會不會真的就對妳沒有任何母親的感覺?
可是事後我發現,就算E對妳沒有任何的感覺,反正單憑血緣關係上來說他也是妳的小孩,只要去一趟醫院驗個基因比對就可以證明這件事情,所以其實也不用太擔心什麼。
如果再過幾年妳走了,而E又乾脆地把我當作他的母親,我想B妳應該不會介意吧?畢竟我們是姊妹,是一對從小到大都很要好的姊妹,不論E是由誰來看顧和照料,到底也都是一樣的。反正差別只在於照顧他的人並不是原生母親而已。而是由我這個姊姊。也就是他的阿姨。
上個禮拜E才剛滿三歲,只可惜他的慶生會妳沒有參加。所以當他在對著生日蛋糕許願時,我似乎從他的嘴型裡讀到了希望妳參加的事情。
我想妳也知道,這樣三歲的一個小孩心思是再單純不過的,E是由衷地企盼妳能夠參加他的慶生會,只是妳最後並沒有出現的事實彷彿有些打擊到他。於是後來我跟C為了撫平他的心情,還特地帶他去了一趟最近剛落成的Q遊樂園玩,當時雖然我看見他似乎是真的玩的很開心,但是在正要離開遊樂園的時候,他的某個舉動害我不禁流下了眼淚。
E開始在遊樂園四處奔跑,似乎是在追尋什麼東西一樣,接著他喊起了妳的名字來,喊到後來嗓子沙啞了也不忘往四處探察,我想他是打從心底就把妳當作母親的,B。
我跟C最近過得還可以,如果不是因為E的關係或許就可以更加幸福也說不定。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E應該要跟妳身邊讓妳照料才是。不然再怎麼樣他也不會完全把我當作他的母親看待,是因為他知道妳就是他的原生母親。
然而那時雖然我跟C都因為E的舉動而感動得連心都在泛疼,雙眼所流著的淚卻因此使得眼眶更加酸澀,原來小孩思念至親的心情是這般地著急啊,一想到這裡我不禁又難過了起來。
這一封信,是我在妳離開三個月後寫給妳的第一封信。坦白說其實妳剛離開一個禮拜沒多久的時候,我就很想寫信給妳了。只是純粹是因為工作的緣故而使得自己無法抽空執筆撰寫,關於這一點我想我必須先跟妳說聲抱歉。
這幾天E雖然看似心情還不錯,但實際上他在想什麼我幾乎都知道,我知道他在思念一個人,而那個人也就是妳。他說他懷念妳唸故事給他聽的聲音,他覺得唯有妳才能夠讓他感到安心。坦白說,最近E睡得並沒有太好。為了讓他能夠儘快入眠,我還特地多泡了一些熱牛奶給他喝,以幫助睡眠。
有一天E睡醒,帶著惺忪睡眼的他走到客廳問了我一件事情。
──小阿姨,為什麼C叔叔看起來總是跟妳不太要好呢?
一聽到這個問題,我認為這並不是他這個年紀該了解的,所以便胡亂打發了他去。真是沒想到就連他這個三歲小孩都注意到這種事情了,說真的很不應該。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居然一個小孩子能夠察覺到在彼此的關係上的解裂?
不過,我想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而我也不是有意要在這封書信裡提到,只是我認為妳當初不應該就這樣把C給拋棄,說要我代替妳讓他幸福。
難道感情這種事情是可以這麼容易就轉讓他人的嗎?我猜這樣的決定似乎也並非出於妳的本意吧?B。
一開始是我先認識C,所以後來你們倆也才能夠結識。只是我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因此替你們牽起了紅線。
那時我剛好在和客戶談案子,C是新來的職員,所以上層要他跟著我學習一切工作事項。大約帶了他快一個禮拜之後,他也才好不容易對工作比較得心應手。後來他挑禮拜日那天找我出去,剛好妳人也在那個地方的咖啡廳工作,所以我想說把你們介紹給彼此好好地認識一下。
──這一位是我妹妹。B,他是我的同事。
然而也就從那一天開始,C似乎每天一下班便會去妳工作的地方找妳,而同時我也漸漸疏遠了他。原本我以為自己能夠跟C有個什麼好結果,沒想到我卻意外將他拱手給了妳,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如果按理而論的話生活圈我跟C重疊的區塊比較大,所以在勝算上我應該不亞於妳。只是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通常只要一看上眼便會盲目地認定眼前的人是真愛。除去女人,我想絕大多數的男人絕對是此觀念的首選部分性別代表。
B,假使我現在說不恨妳或許妳會懷疑,但是我並沒有真的非常恨過妳,只是那陣子的生活過得有些不是滋味罷了,對不起。我想我不應該有這樣的扭曲的心思,我知道這樣對我們彼此都不好。
我突然想起妳三個月前之所以把小孩丟給我照養的種種原因。
我跟妳雖然是同母異父,印象中妳的父親並不喜歡C,依稀記得有一次妳把C帶到妳父親的家中,不料妳父親拿起了桌上的美工刀直接往C的手臂使勁一揮,劃出一道不算太深卻也不淺的傷痕來。看來妳的父親似乎是真的很不喜歡C。
只是,妳的父親既然是一個如此兇殘的大人,他平時待人處世我想應該也不甚友善吧?
妳說過妳的父親是黑道出身,妳為了拋棄那樣的生活環境,因而索性搬來我們這裡住。但是妳父親就這樣一個人孤伶伶地住在家中,真的好嗎?
我想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個性顯現出來,其實代表著他渴望那種幸福甜蜜的家庭生活也說不定?而妳最近又有回去看看他嗎?B。
也許,身為人類孤單的日子總有耐不住身旁都沒有人的時候吧。更何況是一個長輩,大人隨著接觸社會環境的次數變多之後,個性便會越發的成熟和獨立,難道妳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我想妳或許應該要回家看看父親?
另外,為了讓妳能夠和C重燃舊情,這陣子我打算挑個一天搬出去。至於E,我想我會先帶著他去外頭住個幾天,我希望他可以多多接觸外面的世界。
所以我決定先帶E去見上妳的父親一面。不知道到時他一看見這個孩子,會是怎樣的心情呢?真是令人好奇。
如果這次去妳父親那裡,他問說這個孩子的父母親是誰的,也許我會跟他說是我跟C的小孩,請B不用擔心。
親愛的妹妹,我們後會有期。希望到時可以在妳生前吃上妳跟C的喜酒,祝再來的日子妳們都能夠好好地生活下去,加油。
妳可以趁還活著的時候盡可能的帶給C幸福,我想E長大之後也會覺得妳是一個很偉大的母親。
只是我不確定妳出身於黑道的父親,真的可以接受有關C的任何人事物嗎?特別是E這個孩子。換作是妳,妳會不會基於不想讓父親發現E是自己和C的孩子,而下定決心瞞騙妳的父親呢?
我的妹妹,B。
姊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