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宮廷
順熙十年八月十四日,今日無風無雨,晴朗。
舉國上下這些月來忙辦著場場選美,女孩們紛紛繳上自己的丹青。能入君一眼,隨帝左右,就此麻雀一躍成鳳凰。
當我穿上青衫絲錦裙時候,就開始抱怨這件衣裳。
「娘親,我覺得青綠色不好看,為何讓我穿上那件牡丹紋上裳與百褶如意月裙,那件比較好看。」我抱怨的說,娘親燕氏微笑地說:「傻孩子,這是從太宗時期就傳下來的禮俗,是不可更改。」
我憤怒地問那太宗為何要如此時,母親在幫我髻墮馬時,笑著說:「這是因為每當選秀時,太宗看的眼花撩亂,就錯失一位絕色,那時美人穿著不起眼的衣裳,之後美人被選為到東遼和親。在拜別時,太宗頓時後悔,但無法挽回。所以之後就改為穿秀女一律穿青綠色的衣裳參加采選,有人就發言為何青綠色時,太宗捻了一朵無花的花枝,言:『美人如花,在未開花時,總是不起眼。不過在開花時,就可以看出是否絕色。』,之後就沒人發言。」
「等妳長大就明瞭。」我繼續追問這是甚麼意思,母親為我戴上點翠芙蕖金簪,她的手搭在我肩上,看著鏡子,笑說:「我的女兒真是美麗。」
我看著銅鏡裡的母親,我也露出笑容。
這一天在暗夜中,我坐上馬車,掀開寶藍幕簾,與父母辭別,便展開自己的選秀旅程。
一路上還有些馬車也往皇城前進,有快有慢。
今天是選秀複選的日子,我握緊絲帕,眼睛不停飄移。
「小姐,你看起來有點緊張。」彤漪關心的看了過來,我輕輕點頭,又搖頭,輕笑地說:「我沒事,只是要去那地方,心中難免會緊張的。那小睡一下,到了喚我一聲。」
我見彤漪點頭後,靠在馬車的枕上,就進入夢鄉了。
一道曙光打過夜的寧靜,各地入選的良家女的車緩緩進入子門,穿著官制秀女綠衣裳,靜靜的下了車,等待等皇召喚,候帝摘採。
「小姐到了。」聽見彤漪呼喚我的聲音,我張開眼睛,朦朧的看著她,彷彿還在家中一樣,之後才發覺已在皇城中,所以整理下衣衫與容妝,就下了馬車。
在子門旁的司簿司的嬤嬤清點著來的秀女人數。
點到的秀女們照著位階嫡庶排列著,形成兩隊青綠隊伍,以方便前進。
「御史大夫傅禕之女,傅璇曦!御史大夫傅禕之女,傅璇曦!」在進入子門後,司簿司的嬤嬤如雷的聲音,喊著我的名字。
「在這,在這。」彤漪撥開眾人來到司簿司的嬤嬤面前,我連忙向兩位嬤嬤行微蹲禮,「本小姐是御史大夫傅禕之女,傅璇曦。這樣是否可以了嗎?」
嬤嬤點點頭,在簿上畫上紅圈,我被排在未尾端,
「各府小姐姑娘,」一位總管太監微微的福了身,「奴才這就帶小姐姑娘帶入御花園參加選秀。」
整個隊伍就進入青石磚鋪成的甬道,兩旁是高聳的紅色漆牆。
赤紅的宮牆包圍著兩排青色的身影,前頭的總管公公這神采奕奕地走在前頭,只是精明眼尾不停在這些女子中找尋著未來的不可得罪與可依附的主子。
兩排的女子們就是這一次要進宮的秀女,看她們穿著衣裳雖統一,但身上的飾物卻有所不同,光看飾物就可以看出每人的身分不同。除了身分不同外,還有身上的氣質有些不同,如雪般的冷,如風般的柔,如火般的烈,許多不同特色的每人在此等候。
「風姊姊怎麼前來選秀?」在隊伍前進的時候,我看見是我熟識的人。
風姊姊是前皇后的孿生姊妹,今朝尚書令的女兒。
「傅妹妹年紀可暫緩幾年,為何傅伯父肯讓你進宮?」風姊姊溫和的反問,我也傻傻地笑說,靠近風姊姊小聲的說:「是我偷偷繳上我的丹青,爹爹不知道。等爹爹知道後,也無可奈何。嘻嘻。」
風姊姊也無奈的看著我,說:「你這鬼靈精。總是以為後宮是好玩的事。」
「誰叫爹爹都不要參加宮宴。」我微怒的嘟著嘴,然後委屈的看著風姊姊說:「風姊姊不知我的辛酸,我家庶姐總是誇耀自己讓爹爹參加宮宴,看過皇宮事情,讓我好生氣,很憤怒。」
「你這傻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風姊姊搖頭,我真不明白這有甚麼福氣,當我明白時,可笑自己不明白。
當風姊姊不與我談天時,無聊的打量著身旁的美人們,而那些美人也打樣這自己。看到周圍的高牆,高牆上一片赤紅,彷彿訴說牆上的紅是多少爭鬥下所染紅,讓我心驚。
不過我隨後鎮定,暗罵自己太鑽牛角尖,於是裝作沒事走著。
一邊走著我想著昨夜父親的話,漸漸的我好像又回到那時候。
「玥兒,你為何要把你的丹青交上。你使在太胡鬧了。」父親用力拍打桌面,整個桌子,甚至整個房間好像震了又震。
我害怕地縮著脖子。我不敢說,不敢說因為父親不讓她看看皇宮模樣,每次進宮時,只想到帶娘親與庶姊去,常讓庶姊常笑她沒見過世面。
所以我感到憤怒,憤怒為何自己從小想見見皇宮的生活,是否像那些史書寫的那麼不堪,爹爹就是不肯讓自己去看皇宮的模樣。
忽然父親的嘆了一口氣,坐在椅上,向我招招手,「玥兒你過來。」
我弱弱的走向父親身旁,父親摸摸我的頭,他苦澀的笑,這時候我還不明白,為何明明在笑,卻不開心,等到我知道後,也學會這苦澀的笑。
父親抱著我,溫柔的說:「孩子,爹爹不讓你進宮,是因為你太衝動,容易受傷。況且你還小,今年也不過十三歲,正不能離開父母的年紀啊。」
年紀太小的我不懂,只想脫離父親的擁抱。
我看了周圍的宮牆,宮牆柱底下有負屭望著外頭,像是盯著每人的身影,而遠處的宮殿,水晶瓦在朝陽底下閃著光芒,屋頂上的四角落都有似鳥非鳥的嘲風望著底下,彷彿像是監視這宮廷的動向,不許有人在他眼皮下逃脫,而那樑脊上的兩隻螭吻,高蹺尾巴,就像想要自由的燕子,想飛卻不能飛離著華麗牢籠,就像后宮妃嬪被紅牆圍住,無法逃脫。
這時候有雙眼睛盯著正發呆的女孩,他看著那女孩不說話。
她雖不是這一群女孩最漂亮的一位,而她的氣質卻由內向外散發著。她雖然還未及笄之年的小女孩,但她那靈動的鳳眼,雖正迷茫但依舊清晰,額頭那點硃砂痣不影響她的面貌,反爾襯托她的靈氣,就像幽谷的蘭花,靜靜的待在那哩,讓人無法褻瀆。
忽然她發現有人看她了,轉頭對向自己。
「小姐,你脫離選秀隊伍。總管公公叫你跟上」他有禮的回答,女孩的臉燒了起來,紅潤潤的雙頰就像剛熟的蜜桃,非常誘人。
「謝謝這位小公公。」女孩向自己謝謝。
一回到隊伍,我笑笑的面對所有人,因為我在尾端,並沒許多人注意到,但注意到我的人大多都好像不屑的樣子,有些冷漠、有些看著我嗤笑,更有些人偷偷靠近我,並說:「沒見過世面的。」
我忿忿不平,欲想好好討教一番,忽然腦海想起一段話。
「玥兒,要記住。這世上沒有絕對好人,只有利益上伙伴。別人雖討厭你,你無需要討厭對方。只要以後對方臣服於你就好了。」
母親的臨行前說的話,我深呼吸一口氣,我的心也平靜起來。
母親你說的對,玥兒無須理會旁人,只要以後做給她看到就好了。
風姊姊看著我,疑惑的看著我,細聲安慰地說:「曦兒,不要理那些人。不知曦兒為何剛剛為何發呆?」
我因為有人安慰,舒心不少。就把剛剛看見的事物,心中做了感想分享給風姊姊知道,只是風姊姊不語,我忐忑的看著前面的風姊姊。
「曦兒……」風姐姐欲說出她的想法時,事情就發生了。
角落出現一抹紅影,大家驚嚇不已。
出現的是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女人,她的汙穢雙手抓住其中一位秀女,秀女被她尖銳指甲掐得有些疼了,不停尖叫與掙脫。
「求求你,讓皇上見我一眼。求你讓我見皇上一眼。」女人用哀怨的眼神看著被抓住的秀女,求她讓自己見皇上一面。
我在一旁想要去幫忙,卻被總管公公擋了下來,我想質問,卻被用鋒利的眼神瞪了回來,我想幫助這位秀女,看看有人是否要與我相救那無辜的秀女,卻看見人間冷暖。
有些人是害怕得不知所措,有些人是懦弱的避開那場面,有些人是有興致的觀賞,有些人還討論起來,根本沒人想幫助她。
秀女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直說不知道,反激怒了女人,引來的是劇烈的疼痛,「本宮要打死你這賤蹄子。敢勾引皇上,還在皇上身旁吹枕頭風,幅讓皇上見本宮,你、你該死。我打死你這賤蹄子死丫頭。」
於是我看不下去,離開隊伍幫助秀女,向那瘋女人說:「娘娘?妳還稱自己娘娘?都打入冷宮還想皇帝?妳做夢吧。」
那瘋女人就朝我這裡跑來,並往我的臉招呼過來,我稍微閃身,抓住那娘娘的手,立即用委婉的說:「娘娘,皇上在找你呢。我們回宮梳妝一下。等皇上來,好嗎?」
「好好,本宮要是宮中最美的女人。讓皇上看看我沒有老。我比這些、這些賤蹄子好。」本來還在掙扎的女人安靜下來,自言自語的說話,然後睜大眼睛,指著秀女們咆嘯。
這時宮中守衛跑了過來架著那瘋女人離開,那總管公公還罵著,「誰不細心看守冷宮,讓這位娘娘跑了出來。擾亂采選秀女,若皇上問罪,你們承當嗎?」
「你們怎麼抓著我。本宮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你們放開。」那女人又開始瘋癲了,轉頭看著秀女們,癡癡地笑說:「本宮一點兒不老,你們快快來本宮宮中,來陪本宮。嘻嘻……哈哈!」
那位瘋女人的言語如詛咒般環繞在秀女心中,而且是誰故意把瘋子放了出來,彷彿後宮陰謀已在采選中就籠罩在這新進的秀女。
侍衛帶著歉意的離開,我聽到原來那瘋女人是先帝的後宮嬪妃之一,當年也是受寵一時,只是先帝最後又寵一位新人,而那新人小產,這小產原因指向這位娘娘,娘娘就被送入冷宮,事後皇帝去冷宮時,娘娘澄清自己,只不過抵不過皇上的一句話,「你已老,就好好待在冷宮休養。」
從此這位娘娘瘋了,這時她才三十歲。
聽完這傳言,我摸了自己的臉頰,心想後宮真的如此可怕,難道年老是一種罪,只不過色衰,連愛都鬆弛了。
再看看秀女們的反應是都不一,有驚訝,有平淡,有深思,有不屑……種種不同的面貌。
但從眼神可以看出她們假若進宮後,一定積極的博得皇上寵愛,不過有些人卻不屑一顧,而我的想法很簡單,與其得到看似多情,實是無情的人上花功夫,只為他的虛無寵愛,不如掌握實權,權傾後宮。
「謝謝。」珠圓玉潤的聲音在耳旁傳來,我看見一位佳人,那佳人儀靜體閒,有如洛神之姿,若與風姊姊比較,風姊姊是慵懶的牡丹花,豐姿撩人。這佳人如高潔的耐冬花,清香宜人。
「不用客氣。不知姊姊的姓名?」我俏麗的眨眼睛,而這番動作那佳人愣了一下,輕笑說:「多謝妹妹引開了那位娘娘。我為殿中省丞袁合順之女,名湘瑛。不知妹妹能告知你的名諱。」
「我為御史大夫傅禕之女,名璇曦。」我指了風姊姊,「那位姐姐為尚書令風允之女,名雲綺。」
風姊姊與袁姊姊看了一眼,點頭示好。
我心中開心不已,因為又認識了一位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