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母親收到孩子的禮物，內心應該是高興和欣慰。然而，當我看著女兒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的心裡卻抑制不住深深的自責與滿腔的羞愧。
婆媳恩怨 轉嫁女兒
23歲那年結婚，同年生下了女兒。新婚生活因為新生兒的降臨，不但甜蜜盡失，還充斥著讓我招架不住的不安與混亂。娘家媽媽早逝，新手媽媽遭遇的種種難題，只能仰賴丈夫和婆家人來排解，但是，面對我的依賴，婆家人的冷漠實在令人心寒。公婆不但不幫我坐月子，甚至還與大姑們自作主張的商量後，就決定把女兒帶回遙遠的南部老家照顧。產後身體的不適加上孤立無援的處境，我只能在婆家人七嘴八舌的脅迫下，於產後第二天，無奈母女分離。
等女兒再度回到我們夫妻身邊，已屆入學年齡，長期的疏離加上我對丈夫與婆家人的怨懟，當我一聽到女兒濃重的南部腔調，內心升起無比嫌惡。女兒還待在南部時，我就不只一次告訴自己，為了不讓婆家人利用女兒來打擊我，我要當作我沒生過這個孩子！
也許是長達6年的煎熬和堅強的心理建設，讓我幾乎無法像一個正常的母親一般地愛眼前的這個孩子。平時，我完全不搭理女兒，她幼稚園的功課，都是由住附近的姑姑和姑丈指導，連女兒從學校攜回用過未洗的點心碗，我都以工作忙碌為藉口，多次刻意遺忘未清洗。
女兒上了小學後，我生了弟弟。當公婆想再帶走兒子時，我不惜以撕破臉的態勢來反抗，硬是把兒子留在身邊，目的達到了，卻也讓我和丈夫的感情出現嚴重裂痕。爾後，不管是我和孩子的爸爸在經營的餐廳內工作上發生爭執，還是我受了婆家人的氣，我一回到家，看到女兒定是一頓打罵，我把所有的母愛都給弟弟，連一個擁抱都吝於給她。
打罵流血 從不告狀
後來，孩子的爸爸在餐廳生意上軌道後，漸漸染上了賭癮，只要丈夫夜不歸營，我一定會發瘋似的把氣出在女兒身上。有一次，我拿起手上的鑰匙用力戳了女兒的頭，那天，她穿著學校深綠色的運動外套，接著看到她衣服上一滴滴污漬，我捉狂似的搥打她的背，手一碰到那污漬，才發現那是我剛剛用鑰匙戳傷她的頭，滴下來的鮮血。我慌了，也深怕女兒去跟爸爸告狀，然而，才8歲的她，沒有哭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我對她做過的事。
我也曾心疼女兒的懂事，很想對她好一點，但因為一日她在學校身體不適早退，確診是腸病毒後，我又擔心她會傳染給弟弟，又急又煩，於是對女兒又是一頓打罵，甚至把她獨自鎖在房間內，不許她跟我們接觸。直到她爸爸回家，開了房門，我瞥見女兒虛弱趴在書桌上，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掛著未乾的兩行淚。
內心掙扎又糾結的拉扯了3年多，我還沒能來得及好好開始愛女兒，就和丈夫的婚姻走到無以為繼的境地，我放棄一雙兒女的監護權，下堂求去。離開的10年間，我再婚生子後，不只一次憶及我人生中最深感罪惡的一頁歷史，最虧欠的一個人—那個自出生以來，我從未好好疼愛過的女兒。
那天，無遠弗屆的臉書傳來了女兒的交友邀請，之後兩個小時的通話，一個禮拜後的相見，在熙來攘往的火車站，我給女兒一個緊緊的擁抱，一句聲淚俱下的「對不起」，終於，這埋藏內心深處的告解，在女兒體諒理解的微笑中，得到了救贖。
翔媽╱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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