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將視線從下著雨的窗外移開,望著L的表情的同時也望向了其他地方,桌上透明的水杯,來回走動的服務生,我正等著L交出一個最終的答案來。L說他已經不愛她了。我老早就跟L說過,感情這種事情絕對不行藕斷絲連,倘若無法去除得一乾二淨,可是會替自己帶來麻煩的。但直到前幾日,L跟我說他始終無法將A從自己的生活之中完全的割捨掉,他對她多少都還留有一些對於以往的情愫,所以暫時還沒有辦法離開她。就這點來說,至少我還可以理解,可有件事卻是從頭到尾都讓我不敢恭維的,關於那個女人腹中的孩子。
L說他想要她腹中的孩子。
我將桌上的水一飲而盡,試圖藉由水本身的冰冷緩了緩此刻生理上的燥熱,對於他方才的話語我實在是沒辦法再鼓起勇氣聽進耳裡一次。我不解他為什麼要那個孩子。既然都要分道揚鑣了,還要那個孩子做什麼?L向來在感情上算是一個很負責的情人,他並不會將所有的過錯全然的推托於另一方,很多時候他都是默默隱忍著的,關於這點我真的不得不稱讚他。只是,他為什麼要那個孩子?是因為愧咎於女方嗎?
──那個孩子對我來說意義很重大。他是我跟A的孩子。
其實這個答案我想他是隨意搪塞我的,既然都要分手了,為什麼還拿「他是我跟A的孩子」當作想要這個孩子的理由?雖然說這對於一個即將做爸爸的人而言的確是意義非凡,可孩子的媽到底還是A,所以我想要嘛就是跟女方爭取監護權,要嘛就是放開與她相關的任何事物。唯有如此,才能完全的拋開這段感情。
不過有一點,L始終都沒有考慮到。
──那麼我呢?比起你跟A的孩子,我在你心裡終究是次於這個孩子的?
我試著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激動。漸漸地,我的眼裡開始盈滿了淚水,淚水朦朧了我望著L的視線。可知道我現在是多麼地想看清他,卻又遲遲不肯讓淚落下。我看著他沈默無語,我想他此刻可能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於是他垂下眼,開始用指尖在桌上規律地敲擊著,我看得出來這是他在感到厭煩時才會出現的小動作。
──L,你給我聽好,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一直處於曖昧不明的狀態,而我從來也就不想當一個小三,你要是再不斬斷和她的感情,我想我們就有得受了。
L已經不愛A很久了,大概也有大半年了。只是處理一段感情要花上半年的時間,我可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至少在我的生活圈裡是這樣。L既不是很愛她也不太像是因為愧咎的關係才纏綿了那麼久,我想最主要的因素多半還是出在那個孩子身上,竟讓L思慮了半年,不曉得這事情裡頭究竟是出了什麼樣的蹺蹊。
陡然間,我的腦裡倏地靈光乍現,於是我躊躇著這樣的想法該不該說。也許這本來就沒有什麼該不該說的了,不如就衝口而出吧。
──我也可以替你生下一個孩子。既然你這麼想要孩子的話。我想不差她腹中那一個吧。
我將這句話丟到檯面上,看著L是如何的反應。原本以為他會很吃驚地看著我並且接受,可直到後來他抬起頭卻還是一貫地痛苦。
──不是我不想要和妳共同擁有一個孩子,而是我在想這個孩子若不給我照顧的話,也只是加重了A自己的負擔。女人要養一個孩子是何等的艱辛啊。
原來L終究是愧咎於A才堅持要這個孩子的。說到底,也許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重要,至少跟這個孩子比起來,我確實是沒那麼重要。
──L,請你在仔細想想吧,是你答允了要給我未來,卻始終沒辦法在A和孩子以及我兩者之間做一個抉擇。你說,你到底要選擇誰?
我拋下這句話之後,快速的起身往門口走去,過程之中我不小心將一個服務生的托盤撞得一地狼藉,而我卻也無暇去管,直截而毫不猶豫地,往門口走去。
L,我已經陪了你要有一年了,你若再不做出個決定,也許我就要痛下心離開你了。我想並不是我覺得你不好,而是在這樣的事情上我認為你的處理方式不夠周全並且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