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太郎之妻:最平凡卻又最溫暖的故事
作者:武良布枝
譯者:陳佩君
出版社:新雨
出版日期:2011年05月15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2270882
裝訂:平裝
「只要結局圓滿,就是幸福的人生!」
他們奮發不懈的人生態度,引起了各世代的廣泛共鳴
這是一個隨遇而安的妻子和她頑固的丈夫攜手走過半世紀,最平凡卻又最溫暖的故事。
「鬼太郎」作者水木茂夫人,感動無數人心的深情告白
亞馬遜書店文學暢銷榜人氣超過七個月不墜
年度最高收視率連續劇原著
映像化作品襲捲全國,奪下多項大獎
改編電影、舞台劇陸續上映
年度流行語大賞第一名,風靡日本的「怪怪怪」熱潮正式登陸台灣
緯來電視台強力放送!
完整收錄水木家族多幅珍貴照片,暨水木茂大師經典插畫
短短五天的相識,卻是註定一生的相守——
生長於淳樸小鎮,對「漫畫家」這種職業一無所知的布枝,
與在二次大戰中失去左手的漫畫家茂相親前,內心有所不安。
但,在見到茂以單手所傳達出的溫暖與爽朗之後,兩人在短短五天內就結婚了。
從「鬼太郎」誕生之前看似永無止盡的貧困生活,到茂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妖怪博士後,
在這之間,差點舉家移居巴布亞新幾內亞,以及種種成名所帶來的困擾與趣事,
且聽「鬼太郎的妻子」將兩人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娓娓道出!
作者簡介
武良布枝
生於日本島根縣安來市大塚町。昭和三十六年(1961)與水木茂(本名:武良茂)結婚,往後近半個世紀以來,一直在背後支持丈夫水木茂從事漫畫與妖怪研究的工作。兩人育有兩女,現有一個孫子。
譯者簡介
陳佩君
為街坊小書店的女兒,從小就喜愛懸疑冒險故事,畢業於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和淡江大學日本研究所,兩度赴日本關東地區交換留學,專攻台日的區域研究。 曾為中華航空、長榮航空的機上雜誌撰寫日文報導介紹台灣旅遊景點,具備多年的文字出版與商務翻譯經驗,另有手工藝叢書的譯作,現在專職致力於日文的口筆譯工作。
來自日本亞馬遜讀者的熱烈迴響:
「水木茂大師跟他筆下的可愛妖怪們一樣,永遠都不會死!」
「人生的旅途並非取決於怎麼開始,而是端看自己如何去選擇~」
「有趣又真實動人,無論如何都要推薦大家一讀啦!」
「讀完之後,我的內心湧入一股令人不可思議的平靜與溫暖。」
「水木老師與夫人間的故事實在太叫人感動了!」
「水木夫人用最自然的話語,向大家傳達她幸福的人生。」
「讀著這本書的同時,我感到自己似乎也受到了祝福──」
「讓人心裡暖烘烘的一本書!」
【週三|日本小說教我的事】米果:我需要ゲゲゲ勇氣膠囊
作者:米果 / 2011-06-29
開始在週間深夜收看NHK連續TV小說《ゲゲゲの女房》(鬼太郎之妻)於台灣有線頻道以一個小時版本播出之後,我終於知道,這部在2010年3月到9月,為期半年共26週156集,週一至週六早上八點播出15分鐘的小品劇,為何能在日本締造驚人的收視率,即使一開始收視率不是太漂亮,但這齣戲的後勁太強,入口回甘的醍醐味太迷人了,如我這種明明日子過得還不錯,卻常常碎碎唸的傢伙,跟水木夫妻遭遇的困境比起來,根本還不到可以唉唉叫的地步啊!
鬼太郎之妻:最平凡卻又最溫暖的故事
就創作的環境和生活的貧窮度而言,即使時空背景相隔半個世紀,但水木茂老師與妻子布美枝仍舊是值得學習的版本。戰後那幾年,以出租漫畫家的收入來維生,多麼微薄的收入,還要面臨收不到稿費或出版社比自己還可憐的窘境。出租漫畫面臨雜誌的挑戰,出租漫畫家也爭相擠進雜誌連載的黃金席次,唉,看到水木老師背著破布袋去交稿,去催稿費,或以為《墓場鬼太郎》應該大賣,妖怪故事應該很有趣,但貧窮神緊緊黏在身後,完全甩不掉。即使識貨的編輯一再拍胸脯保證,「傑作,傑作,絕對賣得出去!」但貧窮神還是在破爛的家裡進出,連國稅局都不相信這戶人家的收入這麼少,必然是逃稅了。
說真的,那幾集看下來,好想對老天爺說,不要再欺負水木老師了,布美枝沒有錢買米啦~~!
厚厚一疊當票,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去典當了,電力公司收費員要是來敲門,一定要躲起來,可是藝術家性格的水木老師,拿了稿費竟然跑去買戰艦模型,這樣可以嗎?家裡不是沒有米嗎?
一直拖欠稿費的富田書房倒了;賞識妖怪畫風的深澤總編輯生病了;雖然好友漫畫家戌井跳出來成立北西出版,因為銷路不好忍痛割捨「惡魔君」連載……水木老師也曾經為了賺錢屈就自己不擅長的畫風主題,唉,看到這樣的劇情,好想哭。創作者要堅持自己的作品風格,還要養家餬口,偶爾向市場妥協,這種種折磨,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挺過去的,半途轉行,也是逼不得已吧!
雖然說什麼「只要堅持自己理想,幸運之神必然會眷顧」,但是像水木茂夫妻那樣,在貧窮之中度日,不是所有人都撐得下去。伯樂,對,要靠伯樂。病癒之後創立嵐星社、發行「捷太」漫畫雜誌的深澤先生必然是伯樂;一直景仰水木作品風格的好友戌井也是伯樂;還有漫畫雜誌大手會社的豐川總編輯當然也是伯樂。伯樂聯手把貧窮神趕走了,貧窮神躲在櫥櫃裡面,被水木夫妻追趕到門口,還回頭跟他們說再見那一幕,雖然有漫畫式的幽默,可也未免太感人了吧,忍不住要站起來鼓掌叫好。
還有還有,終於拿到夠份量的稿費,水木老師把手上的當票一口氣還給當鋪老闆,拉著推車,把過去典當出去的東西都贖回來,真是熱血啊,自己都要熱淚盈眶了。
因為「墓場鬼太郎」「電視君」「惡魔君」系列改編躍上全國電視,破爛的調布市老屋,開始進行「全能住宅改造王」大變身,重新裝潢之後,甚至來取稿件的編輯也會迷路。可是我好喜歡那樣的房子,喜歡布美枝的廚房,喜歡水木老師蹲馬桶時,和廁所窗外的貓咪對看,貓咪變成漫畫造型,告訴他,你被忙碌妖怪附身了。
我真的很入戲啊,為何這麼入戲,自己也是創作者,也曾經為了討好市場而妥協,因為討好或妥協得以拿到稿酬用來支付生活所需,但總覺得體內哪裡被掏空了,十分空虛無力,因此又回到自己喜歡的風格。可是到頭來有沒有辦法堅持,會不會因為時機與伯樂都沒能出現,不得不為了過活而放棄,這時候就要打開家裡的櫥櫃,看看貧窮神是不是躲在那裡蹺腿納涼,呵呵,我真的很入戲。
除了週間深夜必然要服用的ゲゲゲ勇氣膠囊,水木茂妻子武良布枝的自傳作品《鬼太郎之妻》當然是需要另外補充的加強錠,她說夫妻倆人在人生的入口處都不算是幸運的人,不過她相信,「只要結局圓滿,就是幸福的一生」,這是多麼強韌豁達的提示,多麼淺顯易懂的打氣與激勵。即使過程有點艱辛,但我們都還是在人生入口處不至於太不幸的人,那就更應該讓結局圓滿才對。
2010年底,電影版《ゲゲゲの女房》開放映了,沒想到飾演水木茂一角的,竟然是知名劇作家宮藤官九郎,台灣不曉得會不會放映,真讓人期待啊!
一章 在安來的寧靜歲月
二章 結婚,搬往東京
三章 無止盡的貧窮
四章 該是苦盡甘來的時候了!
五章 水木和家人的人生轉折
六章 成名後的苦惱與孤獨
七章 只要結局圓滿就是幸福的人生
後記
平成十九年(二○○七)夏天,出版社邀請我把生平撰寫成書。
起初我心想:
「我不像水木一樣,有寫過長篇文章的經驗,況且要把我的人生寫成一本書,實在是太抬舉我了。不同於水木,我沒有過人的長處,是個不折不扣的平凡人,這種要求實在教我難為情,我無法答應……」
不過,實業之日本社的鈴木宏昌先生對我說:
「上次,我對夫人說『夫人的人生也很辛苦』的時候,您回答我『人生只要結局圓滿,就是幸福的一生』,這句話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務必請您答應撰寫自傳。」
承蒙他的熱心勸進,我還是接下這份邀約了。
就在我一點一滴地從安來的生長歲月開始挖掘記憶時,發現到一件事。
水木是位個性強烈的人,一生貫徹著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而我和他完全呈現對比,活得就像是日本傳統女性的人生寫照。
對於現代的女性而言,或許無法理解,可是我的人生就是逆來順受、接受一切的人生。就連那一貧如洗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我並不覺得自己不幸。當然了,一路走來,有悲傷、有寂寞,也有無法苟同的、沒道理的事,真的要細數的話,還真的數不清呢。不過,只要「結局圓滿」那就夠了。
雖然聽說現在很多人認為「家庭環境」、「結婚」、「事業」這三項決定了一個人在人生的入口掌握到多少福分,並註定了往後的人生。
就算只是說說好聽話,水木和我在人生的入口處都不能算是幸運的人。可是現在我之所以能夠坦率地說:「雖然有很多波折,但是很幸福。」我想是因為水木一直相信著自己,而我也一直相信著他的關係。我們兩人都相信只要堅持自己所選擇的人生,苦盡甘來的一天一定會到來。
如果問我為何要與水木結婚,雖然有很多因素,簡而言之,「我除了和水木結婚一途,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是肺腑之言。對於戀愛至上的人來說,大概沒有比這更不幸的了。
不過,就我個人的經歷來看,我不認為男女最初的熱戀愛火,能夠決定往後的人生是否幸福,與伴侶同行的過程中,彼此能不能建立互相信任的關係才是一切的關鍵。不論在多麼艱辛的處境,我都沒有心生與水木離婚的念頭。
不管選擇什麼樣的人生路,都不可能是從頭到尾一帆風順的吧。人生並非取決於最初的起跑點,而是應該如何活出自己所選擇的人生。
我有緣和水木結褵近半世紀,從我的角度來看,水木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不僅是他的作品,連平常的言行舉止都有其獨特之處。儘管我也不是能夠完全的理解與認同,但由於我跟隨了這個男人的腳步,經歷了平常人所經歷不到的歡喜、悲傷、榮耀與懊惱,現在到了晚年,我很感謝這些數不盡的回憶。
活到了現在這個歲數,我有身體健康的老伴、孝順的女兒,還有像極了水木小時候的孫子,過著一如平凡人的安穩日子,還有比這更幸福的嗎?
當我接受撰寫自傳的提議時,女兒們都很鼓勵我並從旁協助,還有安來老家的家人,也為了幫我找回遺失的記憶而費了一番功夫。藉由這次的機會,得知「我和水木從相親到結婚只花了五天的時間」是最大的發現之一。
同時,身兼作家的五十嵐佳子小姐,在我撰稿的時候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意見。其實,這位五十嵐小姐就是撰寫實業之日本社出版的《好好玩!妖怪的城鎮》一書的作者,專文介紹了境港市如何振興鄉里。為了那次的採訪,水木和我以前曾與五十嵐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另外,我要感謝安來市觀光協會和境港市的大家。本書在編輯作業的階段時,獲得各方人士的大力幫助,對於曾為本書付出心力的人,我要在此誠摯的予以致謝。
以及有緣拿起本書閱讀的每一位讀者,我誠心的祝福各位在自己所選擇的人生道路上,也能活出「只要結局圓滿就是幸福的人生」。
內文
結婚,搬往東京
武良茂,職業「出租漫畫家(註:以便宜的價格出租給讀者之用的漫畫書,這種制度在日本二次世界大戰後盛行一時。)」
我第一次看到武良茂的個人簡介和照片是在昭和三十五年(1960)的秋天。居中幫忙牽線的是我母親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因為舅媽的娘家和武良家是遠房親戚。
境港出身。
年紀比我大十歲。
在戰爭中失去左手。
以筆名「水木茂」在畫出租用的漫畫書。
住在東京。
對方的個人簡介上只有這麼一些。
不過在相親的照片上,他的笑容給人感覺相當好。照片中的他騎著腳踏車,很自然地露出淺淺微笑,身材看起來頗為壯碩,很有男子氣概,好像還很有包容力。
不知是父親看中了這樣的水木,還是覺得我出嫁的時候到了,以前的話,父親總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淡淡的對母親說一句:「回絕對方!」就不了了之了,這次居然很稀奇地說:「來安排吧。」著實讓我有些驚訝。
我想,這次終於要輪到我上場了。
後來,為我居中牽線的舅舅和對方的媒人一起登門來拜訪,是入秋之後的事了。
那一天,剛好我的母校「安來高校」正在舉辦園遊會,我和嫂嫂、姪子一同前去參觀遊玩,當我們三人正打算去體育館聽合唱表演時,校內的廣播突然喚了我們的名字。
「大塚的飯塚小姐、飯塚小姐。您府上打電話來,要妳們趕緊回去。」
我和嫂嫂以為鐵定是家裡有人病倒了,當場嚇得臉色發白,趕忙抱起了姪子,往安來火車站前的巴士站飛奔,急忙搭上一班正要關門駛離的巴士。
我們兩人再從大塚的巴士站一路狂奔回家,然而在家裡的等著我們的,就是這次相親的媒人們。雖然幸慶家裡沒有人受傷或病倒,但才放下心來又想到等一下必須和來評鑑我的媒人見面,兩種緊張交替之下,我猜我那時的臉色大概一陣青、一陣紅的吧。
總之,稍微喘口氣之後,我前去客廳,畢恭畢敬地向媒人他們行禮致意。之後媒人和父親相談了一小時左右才離開。
當天晚上,父親告訴我從媒人口中得知的事。相親對象的身體健康,而且生活穩定,可以放心。
當時才剛過了戰後的復興期,雖然政府發表了「國民所得倍增計畫」,但大學剛畢業初出社會的月薪還只有一萬八千日圓左右。聽說對方一個月可以畫一本漫畫,一本漫畫可以賺得三萬日圓的稿費,加上因為在戰場上失去了一隻手,國家還會發放補助的津貼。
我並沒有寄望婚後可以奢侈度日,但畢竟是走過了糧荒的歲月,希望對方至少是個工作勤奮,收入足以供給三餐的人。這點看來是沒問題了,所以我也放下心來。
不過,其實我的內心還是有所不安。首先,由於我沒看過出租漫畫,對於這位武良先生的工作內容是完全無法想像,那時我知道的漫畫只有哥哥在看的《野狗小黑》、《冒險團吉》,以及手塚治蟲的幾部作品。自己思考故事大綱再把它畫出來的工作應該很有趣,但也似乎很辛苦。
再來,關於對方沒有左手這一點,如果說我當時完全不在乎,那是騙人的。究竟從哪個位置斷了呢?手肘嗎?還是肩膀呢?我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失去左手會對生活帶來多少不便。
吃飯時是否不用手托著飯碗呢?更衣時是否需要我來幫忙呢……?不過,既然能夠以單手騎乘腳踏車,原本應該是個擅長運動、四肢靈活的人吧?失去了一隻手還從戰場生還歸來,或許就表示對方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吧……?一切只能任憑想像。
單手點燃暖爐的強韌與體貼
相親的日期訂在過年完後舉行。當時,我以為選擇這個時間是為了配合水木回境港老家團圓過年,事實上是水木的父母不停對他耳提面命說:「你也已經四十歲了,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趕快回來相親娶媳婦!」後來我才知道,水木是為了相親不得不專程趕回來的。
到了一月約定相親的那一天,母親和哥哥從前一天起就開始打掃家裡,把屋裡屋外擦拭得一塵不染。而我一大早就換上蔓草花樣的嫣紅色絲織和服,外頭再套上一件西服布料縫製的茶羽織(註:婦人穿的和式外套,原為茶人所穿著的服裝。),內心七上八下地等待著。心臟一直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好像要從嘴巴跳出來似的,不過當緊張的情緒到達了頂點,我反而像吃了定心丸,抱持著覺悟,到了接近雙方約定的時刻,開始覺得事情一定會「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不久後,外頭傳來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然後響起了客人魚貫進屋的腳步聲。原本預定先由我的雙親和對方一行人寒喧致意後,我再出來為客人端上抹茶,可是客廳的情況似乎有異。相繼有人站起來又坐下,紛擾的氣氛連在廚房待命的我都感受到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向回到廚房的嫂嫂詢問。她說暖爐的火點不著,又返回客廳,我從拉門的間隙悄悄窺看客廳的情形,嫂嫂正忙著給暖爐打氣。那個時候,煤油暖爐是加壓式的,旁邊有一個活塞,要用手來回拉動那個活塞來壓縮空氣才能把火點燃。
就在這時,我的相親對象突然站起身來,走近了暖爐邊說:
「讓我來試試看吧。」
說完便以猛烈的氣勢拉動活塞,暖爐的火不一會兒就點著了。所以你說,此舉也在我的心中點燃了愛火?不、不,並不是這樣的。不過老實說,當時我的確慶幸對方是個能夠體貼他人的人。
當我端上抹茶,對方也輕輕點頭回禮。送完茶,我就留在客廳裡,在父親身旁坐下。我連頭也不敢抬,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默默的聽父親與對方談話。
大聲說「就是說唄」的豪爽
由於對方住在東京,我曾一度煩惱如果對方是個都會型的人,那就傷惱筋了,不過我馬上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感覺上,對方是個豪爽、不矯情的人。當父親以當地的方言說話時,他也用這裡的方言回答,讓我放下心來。
「就是說唄。」
他大聲附和著,給人感覺很健朗。
雖然對方的外貌並非特別出眾,但身穿一席西裝,看起來很有精神,給人良好的印象。當他以右手拿起抹茶茶碗,喝了一口時,我才突然想起他沒有左手,不知是否因為他當時戴著義肢的關係,我並不是特別在意。
反倒是他端起茶碗的右手,看起來又大又厚,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是用這隻厚實的手來繪畫漫畫的嗎……?我曾這樣想像。
爾後,我才知道,水木在相親時所穿戴的西裝、領帶以及襯衫都是向他哥哥借來的,他本人的西裝還賒在當舖裡。
父親似乎相當中意對方,相親結束的當晚說:「那個人不錯,就這麼決定了。」就這麼一句話敲定了我們兩人的婚事。
對方看來是個身體健康、表裡如一的男性,父親大概是覺得我可以跟這個人好好相處下去吧。
今生的訣別
婚禮的隔天,我和水木兩人回到安來大塚的娘家過夜,翌日,我們就要搭乘「出雲號」前往東京。出席了婚禮的親戚們,幾乎全都趕來安來的車站為我送行,姊姊把紅豆飯的飯糰和裝在保溫瓶的茶水交到我手上。
雖然行李已經先送到東京去了,我還是帶了一些可以帶在身上的行囊,水木在出安來的家門時,默默地以右手接過了我正準備提在手上的行李箱。上了火車後,水木把行李箱放到座位上頭的網架,然後再輕輕的把我手中的布包也放了上去。
火車發車的汽笛聲響起,妹妹在車窗外淚眼婆娑,一邊向我揮手。我也揮手回應,一想到我終於真的要離開安來了,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眼淚。畢竟在當年那個時候,從山陰嫁到東京如同「今生的訣別」。
「妳多保重。」
「注意身體喔!」
「要照顧茂先生喔!」
我的雙親、兄弟姊妹和親戚們一一對著就要啟程的火車喊道。
車窗外的中海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山陰的雪山景緻。火車晃啊晃的,身體也隨著喀咚喀咚的節奏搖擺,我們兩人並肩而坐,我的肩膀不時碰到水木的身體。
可是,我們兩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就這麼沉默地坐著。
火車啟動的瞬間,我也就此離開了從小守護著我的家人,這件事突然壓迫著我的胸口。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人被拋在了大海上載浮載沉地,而且將來唯有和身旁這位男性共組新家庭一途,才能讓我從這份不安中脫身。
過了一會兒,水木似乎開始感到疲勞,閉上了眼睛,緩緩打起盹來。我也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夢鄉。
這裡就是東京的家……?!
火車抵達東京時已經是隔天的早上。我住在浦和的大姊特意請了司機來接我們,讓我有些驚訝。車子是從姊夫當時在銀座的公司調來的,是輛相當氣派的座車,讓人感覺很稱頭。
在那個年代,汽車的數量還不算多,所以一路上也沒塞車,車子沿著甲州街道往南開。沿途我看見很多房子,也有高樓大廈,路上的行人絡繹不絕,心想真不愧是東京,不過車窗外逐漸轉變為武藏野的風景。
車子開到調布,在一大片農田當中,有六間房屋佇立的地方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
水木這麼說時,我不禁「咦——!」驚訝地窺看水木的臉龐。原先我聽說他住在建商蓋好的現成住宅,所以我想像中的新居要好得多,而眼前這棟房子只是簡單用木板裝釘成牆壁的一個非常簡陋的家。
老實說,我當時覺得自己來到一個「不得了」的地方,可是一切已經不能回頭了。
隨後,我馬上就發現水木的經濟狀況窘迫到根本不是談修繕住家或結婚的時候,其實他完全沒有錢。
癡人說夢的「月入三萬日圓」
當時,調布的四周一帶真的是空無一物,眼見所及盡是整片的農田。我想像著東京的繁華而來,沒想到新居的周圍都是田地,不禁失望地垂頭喪氣,更加想念物資齊全,只要踏出家門一步,附近都是熟面孔的安來大塚,而感到有些寂寞。
由於大塚位於山陰地區,冬天時也會積雪,但東京的凜冽更勝一籌。我已經習慣了山陰濕潤的寒冷,東京乾冷刺骨的寒氣完全不同於大塚的氣候,讓我冷得直發抖。
而且,水木現居的這棟住家連室內都很冷。冷風會咻咻地從間隙直灌進來,風勢大的時候,窗子的玻璃被吹得鏘鏘作響,木框也發出搖晃的聲音。
早上一起床,玻璃窗上佈滿了羽狀般的紋路,那是水滴在夜裡凍結成的冰霜。
家裡可以用來取暖的器具只有一個小型的暖爐和一只火缽,但是使用暖爐、燈油會多花錢,所以不能長時間開著。我雖然把所有的毛衣穿在身上,套著兩、三層的襪子禦寒,腳還是不一會兒就凍傷了,手也冷到發紅龜裂。
連出門買東西也很不方便。就算只想去買個豆腐,也要花上十分鐘才能走到豆腐店,一想起「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大塚市街,更覺得腳下的路途遙遠。加上道路還沒舖設路面,冬天清晨等特別寒冷的時候,路上甚至會有十公分長的霜柱隆出地面,受到日出的陽光照射,霜柱就會塌陷,道路也因此變得泥濘不堪。每走一步,泥巴就會黏在鞋底。調布一帶的土壤是黏土質,一旦鞋子黏到泥巴只能以水沖洗,別無他法。
不過,不久之後,水木從當舖買來一輛流當的腳踏車給我,讓我在購物的時候方便不少,但是我對於水木老往當舖跑的習慣,感到很吃驚。我娘家的經濟狀況絕對稱不上富裕,生活可以說一直很簡樸,可是就我所知,家裡從來不曾為了籌錢而在當舖典當物品。
可是,水木只要一缺錢,不管是衣服還是時鐘,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拿去當舖。就算我問:「沒有其他不用典當物品的方法可想了嗎?」水木也只是莫可奈何地說:「只是拿去寄放,別擔心。」只要身邊有了現金收入,就把物品贖回來,然後沒多久又再度拿去當舖典當……。
雖然水木說:「我拿去典當的物品從來沒有流當過。」不過這是真的嗎?我猜想應該還是流當過幾樣物品吧。
相親的時候聽說水木「月入三萬日圓」,猶如一場癡人說夢。
而水木失去左手所領到的補助津貼也沒幫上家計,因為那筆款項由境港的公婆保管。
我曾多次想過要是有那筆津貼來補貼家用的話,該有多好,可是又無法開口向婆婆要這筆錢。水木很孝順父母,嚴格交代我絕對不可以做會讓父母擔心的事。像「因為生活很苦,所以請讓我們使用那筆津貼」之類的話,就算嘴巴裂開,也絕對不可以透露一點口風給婆婆知道。
水木稱自己的母親是「小怒」。聽說是因為婆婆經常發脾氣,所以公公給她取了「小怒」這個綽號。
「以前,我曾經發牢騷說畫漫畫賺不了錢,家裡就叫我回境港去當燈塔管理員,如果妳在信上說我們的生活很苦,母老虎又會重提那件事。我才不要當什麼燈塔管理員,那是一份只要醒著就好的工作,所以絕對不可以寫日子苦、撐不下去之類的話,知道嗎?」
「不要在信上寫些多餘的事,小怒說不定會從境港趕過來,那就更麻煩了。」
水木一臉嚴肅地這麼說。
我的婆婆在個性上可說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類型,看得出來就連水木也有些許畏懼,沒辦法,我只好打消對津貼的念頭。
在這樣的處境之中,還好附近的米店願意以賒帳的方式賣米給我們,真的是幫了大忙。我們家一直到現在都還向那家米店買米。
此外,當時水木把房子增建的部分從樓梯到二樓的房間全租給房客使用,以收取一點房租支撐家計。不過,玄關和廚房只有一處,所以經常會在家中和房客打照面,可是水木從來不和房客打招呼,更別說是交談了。
「不和房客打招呼好嗎?」
「沒關係啦。」
「可是,一下就……」
「彼此眼不見為淨比較好過活。」
「……」
「習慣就好了。」
起先,我實在無法不在意房客在家裡走動而有點坐立難安,但是看到了水木完全無視於對方的存在,也就逐漸不再引以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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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画『ゲゲゲの女房』予告編